▮2025年日本参议院选举结果。截图自NHK

日本第27届参议院选举在7月21日凌晨揭晓，执政联盟自民、公明两党与在野党席位以122:126告终。继去年10月底众议院选举之后，日本执政党再次没能在选举中拿到超过半数的议席。

本次结果看似离半数的差距不大，但考虑到这是1955年日本自民党成立以来首次在两院选举中同时败落，完全可以说是“惨败”。这种“惨败”并非偶然，也不突然。回顾过去几十年，可以看到自民党作为通常的执政党，其合法性正在不断地衰退。其中，也有当今的日本首相、党内“异类”石破茂的个人因素。

各方表态

与 去年10月在众议院选举 败落时一样，石破茂依旧表示不会辞职。总结他在多个记者会上的发言，不辞职，一是因为自民党从支持率来说仍是“第一大党”，二是他上任后遗留了许多问题，引咎辞职是容易的， 而留任才是负起责任的方式。

▮7月21日，日本首相石破茂在记者会上解释今后方针（路透社）

理论上，日本自民党还有一个选项，即说服其他较强势的在野党，与其组成新联合政府。不过，像去年一样，这种情况也几乎不可能发生。

一方面，日本立宪民主党、国民民主党、维新会等几大在野党都第一时间表示对与自民党合作“没有兴趣”。与自民党路线分歧较大的立宪民主党代表野田佳彦还说，将继续促进在野党内部的联合，暗示他们只对一起扳倒自民党有兴趣。另一方面，自民党原本的盟友公明党再次表达了不切割的意愿。公明党代表齐藤铁夫说，将与自民党一道承担起接连两次的失败责任。

其中，值得关注的是国民民主党的尖锐态度。22日中午，国民民主党代表玉木雄一郎向石破内阁发起非难，称石破茂决定留任日本首相的决策“不可接受”“令人震惊”。他说：既然石破首相决定无视民意，我们也只能采取严厉的“对抗措施”；暗示要发起弹劾。

在日本国会的众多在野党中，国民民主党席位较多，通常被认为是“反对党”色彩最淡的一支，甚至被戏称为“小号自民党”。前几年岸田文雄执政时期，双方也保持着密切的合作关系。然而，本次选举前后，他们对自民党的批判尤为激进。

这背后，与今年日本选举保守派的异样崛起有关，也与石破茂本人在日本国会内积怨众多有关——这个问题将放到之后再说。

排外主义只是表象

今夏的日本选举，一个广为人知的新动向，是排外势力的崛起。新党派 参政党 打出“日本人优先”的口号，动员了一大批过去很少的民众，让本次选举的率达到了15年来最高。

参政党的存在成为媒体的中心议题。然而，再往下看不难发现，排外主义可能只是表象。日本民众对自民党和过去多年来的日本政府抱有更深层次的不满，这些不满以排外主义的形式爆发了出来。在2025年今天，也只能以这种形式爆发出来。

▮7月21日，日本民众在东京街头。（路透社）

21日凌晨，唱票接近尾声，结果大致揭晓。当时，石破茂在官邸对外表示：“本次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我们每人发 2万日元补贴 的政策终究没有得到民众的理解。”石破茂指的是几个月前的风波：就日本物价飞涨的问题，绝大多数在野党都主张各种形式的减税，唯独石破内阁领导的执政自民党-公明党联盟不肯松口，坚持要以发放现金的形式缓解问题。

主流评论和社交媒体中，不乏有声音认为石破此番见解“莫名其妙”，仿佛外界的关注点已经换了好几轮，他却还沉浸在陈年旧事中。然而事实上，他的说法并非没有道理。无论是选举之前还是之后的调查，所有结果都显示：牵制物价飞涨、提升实际工资，这些依旧是本届选民最关注的议题，没有之一。

某种意义上，日本执政联盟在最近两次选举中节节败退，只有一个本质原因，即民众再也不相信自民党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与此相对，在本次参议院选举中增长极为亮眼的两大政党——参政党和国民民主党，都分别以民众相对能够接受和理解的方式，承诺了替他们解决这个问题。

其中，相信“外国人正在抢占资源”的小部分民众选择了参政党；而不愿如此激进的另一部分民众去了力推减税的国民民主党那里。排外风潮的抬头十分吸睛，但那只是一种方式，并非人们追求的结果。

2万日元争议为何重要？

日本民众始终最关注经济问题或者分配问题，只不过，日本共产党、令和新选组等偏左的路线难以流行。一般民众很难想通为何日本上市企业销售额连年创下新高，但这样的经济好景气与自己毫无关系。最终，民生的关注简化为了领取现金补贴，还是享受减税的问题。

本次发现金和减税的争议是有象征意味的。事实上，两种方案可能都治标不治本，但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它们依旧令人感到区别。

日本民众相信，降低消费税能够稍微缓解他们看到飞涨的价格牌时的震惊，降低 个人所得税 也能让他们在工作时更有干劲。专家多次指出，降低这些税款理论上有助于经济良性循环。更重要的是，减税相对而言是比较“新鲜”的，因此也让人充满希望。与此相对，发放现金的操作在执政党内已经有过太多次，既无技术含量，也缺乏政策诚意；外界也知道它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然而，石破茂有自己的坚持。在过去几个月中，他甚至多次对外暗示，所有主张减税的党派都在搞民粹主义。石破茂解释称：消费税等税款是日本政府经费的重要保障，在没有替代方案确保财源的情况下，贸然承诺减税是极不负责的，他所在的自民党绝不会为了选票、为了迎合民意，做这样的承诺。

石破茂没有告诉日本国民的是，减税还将影响日本国债的信用评级。7月15日开始，自民党选情越发不利后，东京债券市场已开始出现日本国债抛售。外界怀疑之后的日本政府败选后为筹措减税财源，将过量发行国债。

日本执政党往往以折中形象示人，很少有一项政策是各大在野党都强烈反对，唯有执政党在坚持，还是出于这样一种“掉书袋”的理由。在外界看来，如今的日本自民党在协调性上确实出了问题。

石破茂会下台吗？

日本自民党内外，已有多名高官要求石破茂立即辞职。

此前，石破茂与自民党内最大的两个派系——已解散的安倍派和如今唯一没有解散的麻生派存在许多矛盾。2007年，首次出任日本首相的安倍晋三在参议院选举失利，石破茂是逼他下台的重要推手之一。2009年，保守派麻生太郎任日本首相时期，时任农林水产大臣石破茂也签署了要求其下台的协议。

▮ 日本自民党顾问麻生太郎（资料图）

根据《朝日新闻》21日的消息，麻生太郎正作为自民党最高顾问四处活动，希望借势将石破茂拉下台，报当时的“一箭之仇”。另一些石破茂自民党总裁位置的潜在竞争对手——如茂木敏充、小林鹰之，自民党前干事长甘利明等人，都明示或暗示石破茂应该尽早收手，“不要丧失最后一点体面”。

目前，媒体倾向认为石破茂已“非常危险”，辞职只是时间问题。也有少数观点指出，这股反对势头的影响力将比较有限。例如，曾供职于日本内阁府的研究员市川真一对路透社分析称：自民党派系基本解散后，反对势力难以像以前那样团结一致。对于谁将出任下一任首相的，外界也没有正式 开始 讨论。

▮社交平台上，日本网友呼吁石破茂“不要下台”。截图自X

8月1日，特朗普政府对日本的 追加关税 即将发动，石破内阁依旧在不断发起洽谈请求。这是目前外界能看到的，石破内阁为数不多的转机。

日本上一次的参议院选举在2022年夏季，正值前首相安倍晋三遇刺身亡，修宪一度成为议题。回顾起来，当时日本和国际上的舆论氛围虽然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但那次选举本身没有出现什么特殊动向，气氛也远远没有今年热闹。历史的改变未必源于戏剧化的事件，而是发生在人们未曾意识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