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宇辉也配拿人民文学奖?”最近,2024年度人民文学奖揭晓,知名网络主播董宇辉获“传播贡献奖”。一时间,这一消息在关心文学的人群里炸了锅,不少人指出董宇辉直播时多次出现文学常识错误,其个人文学素养不容乐观,人民文学奖这一有影响力的文学奖项向董宇辉“屈尊”,实在不应该。
纠结董宇辉文学水平究竟几何,实在是偏离了讨论的靶心。人民文学奖对董宇辉的得奖理由说得清清楚楚:“董宇辉以直播间为舞台,助力创刊七十五年的《人民文学》杂志积极融入现代传播格局,以‘寻亲’之名,实现与广大读者的‘双向奔赴’。”
如果说上述充满文学修辞的包装还是如坠云雾,那么列举下面的数据一定能让人恍然大悟:董宇辉曾两次帮《人民文学》杂志直播卖货,2024年1月的一次直播,在4个小时内卖出8.26万套,99.2万册,成交金额1785万元。
当时,《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表示:“直播结束后,线上销售额还在不断增加,截至1月24日下午4点,已经达到120万册了。对比2023年的发行量,这大约是我们两年的销量。”
对于传播推广《人民文学》来说,董宇辉的贡献可谓是“功德无量”了。此次,人民文学奖把“传播贡献奖”颁给董宇辉,并不是夸他的文学造诣有多高,而是回馈董宇辉为杂志销售作出的实质贡献,也可能是在表达对“董宇辉们”的期待——希望更多掌握网络话语权的“大V”给文学推广助一把力。
对此,可能还是会有人批评人民文学奖不够“矜持”,把对于传播者的感谢和文学的褒奖混淆在一起,甚至有一些因人设奖的嫌疑。但是,凭此就认为人民文学奖对文学的判断力出了问题,却未免有些不顾事实的清高。
文学是需要传播的,没有传播力的文学作品,很难称得上是好的文学作品。作为商品的文学出版物,更是需要营销的。不光是出版机构把营销作为重要工作,很多时候,作家本人在写作阶段就会考虑读者的接受程度,考虑作品的销路。那种认为文学就应该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想法,甚至认为文学主动接近市场就是“堕落”的想法,实在是一种迷思。
如今,网络已经成为文学作品的主流营销渠道。董宇辉在网络直播间一呼百应,让观众乐意掏钱购买,创下多个文学作品的销售记录,就是生动的证明。衡量一个人对文学传播的贡献,当然要看他在网络传播中的贡献。
真正值得追问的是,在文学网络营销的时代,把文学作品“卖出去”是否就等同于有效传播呢?答案可能就不那么绝对了。我们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情绪价值”而购买,也不知道那些增加的销量到了消费者手里,有多少被认认真真翻开阅读。
当然,对《人民文学》杂志与董宇辉倒也不必苛责。抱着善意的眼光,就算最终打开杂志的只是少数人,那也是促进了文学的传播。开卷有益,就算不是每一篇小说、每一首诗都被认认真真读完,只要有只言片语在读者心中留下印记,文学的版图就实现了拓展。
但是,要意识到文学出版物的特殊性,就是文学出版物既是一种商品,也是一种具有传播属性的文化形态。从本质上看,它的传播力来源于和读者的连接,来源于内容本身。文学出版物通过直播营销打开销路,固然有助于强化其商品属性,但还需要回应如何维持和扩大传播属性的问题。
优秀的文学作品,从来都是在市场运作与读者选择的共同作用下“双向奔赴”。好书就是让人想看、爱看、手不释卷,以内容为本拓宽销路。有一个段子时常被人引用,“余华靠《活着》活着”。作为销量达千万级的作品,《活着》当然给文学如何真正接近读者提供了一个范例。
具体到每一部文学作品,固然有高雅与通俗之分,有取悦于自我和取悦于读者之分,但这并不意味着文学可以小圈子化、排他化,那种“我写的是严肃文学,读不懂是你的问题”“文学作品销路不好,是因为时代太喧嚣”的腔调,非但不能体现文学艺术的品位,反而暴露写作者认知的狭隘。
文学的品质与“破圈”并不相悖。为了更好地连接读者,文学的内涵也在不断变化当中。比如,在纯文学和通俗文学之间探索“中间文学”,让“严肃文学”不等同于严肃的文本,而是用精彩的故事、通俗的技法,表达作者对于社会问题思考的“严肃”。
随着信息环境和主流媒介形式的变化,文学是否仍以纸质印刷品为主要传播渠道,也是一个开放性的讨论。这不仅意味着要把文字搬到网上,也可能意味着文学与更多媒介形式紧密结合——让人在影视、音乐、短视频中“读”到文学,感受文学的魅力。
其实,直播能够让杂志“续命”一时,却不足以扭转读者变化了的阅读习惯——董宇辉第二次直播卖《人民文学》的业绩就远不如第一次了。在人民文学奖“传播贡献奖”的颁奖词中,有个表述可谓切中要害,“融入现代传播格局”。对此,无论是文学写作者,还是文学的出版者、传播者,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努力。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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