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朝时,北京城南十五公里的地方溪水潺潺,鸟语花香。金章宗在那里为宠妃李师儿修建了一座避暑别墅,取名“葆台”。葆,意为草木茂盛。后来改称“大葆台”,以显示皇家的宏大气象。元代熊梦祥在《析津志》中写道:“在南城之南,去城三十里。故老相传,明昌时李妃避暑之台。”明昌时,即金章宗明昌年间。李妃避暑之台,即李师儿的避暑别墅——大葆台。这座别墅被历史的尘埃湮没后,“大葆台”作为一个地名沿用至今。
大葆台位于丰台区花乡郭公庄南,此地在唐代称笼火城,在西汉为阴乡县治所。不过,令大葆台出名的并非前文所述,而是1974年西汉王陵的发掘。陵墓的主人叫刘建,是汉武帝刘彻之孙,燕剌王刘旦之子。刘建生前被封为广阳王,死后谥号顷,因而又称广阳顷王。
近日有消息称,在闭馆12年之后,大葆台西汉墓博物馆将于今年重新开放,笔者遂前往一探。
地下豪宅堪比宫殿
大葆台汉墓是广阳顷王与王后的合葬墓,一号墓主人为广阳顷王刘建,二号墓主人为其王后。截至目前,这是北京地区考古发掘的规模最大、最豪华的西汉陵墓,墓室的中心是梓宫、便房、黄肠题凑。所谓梓宫,就是用梓木制作的棺椁。广阳顷王的梓宫共有5层,放置在墓室后部正中的棺床上,加上椁室和黄肠题凑,形成五棺二椁的格局。所谓便房,就是墓主人灵魂休息的地方,位于墓中前半部分,“藏中便坐也”。
当时的人认为,人死后,从地上移居地下,坟墓是另一个居住地。而刘建的陵墓,可谓不折不扣的地下豪宅。前堂相当于客厅,两张大漆床摆放左右,中间一个大石案,即为茶几。刘建生前酷爱打猎,并且喜欢与人分享野味,于是,前堂的廊道成为武器库,里面摆放着各种弓箭及刀枪。前堂的盘子里和后面的大瓮里,存放着风干的大雁、天鹅、野兔、野猪、鹿、羊等。大石案上还有精美的酒器和象牙雕刻的棋子,因为刘建喜欢喝酒和下棋。
前堂里面是“卧室”,层层帷帐中摆放着五重棺椁,犹如俄罗斯套娃,一层套一层,刘建躺在最里层的棺材里。他身穿金缕玉衣,头枕铜玉宝石制成的龙头枕,佩戴各式金玉宝器,棺材底部是大量铜钱。外围是柏木垒成的一圈围墙,叫做“黄肠题凑”。围墙外面的长廊上,站着二百多个陶制的仆人,似乎在等候主人的差遣。南边门外的通道上,有三辆豪华马车,还有十一匹石马,那是主人出行的交通工具。
陵墓尚且如此奢华,生前的生活可想而知。但令人唏嘘的是,广阳顷王刘建及其王后的寿命都不长。根据骨龄推算,广阳顷王离世时在45岁到55岁之间,王后离世时在20岁到25岁之间。那么,死后的境况如何呢?据说,金缕玉衣可使尸身不腐,龙头枕可以驱逐邪魔。然而,刘建下葬不久,就有人从北边挖洞进入陵墓,大量盗取里面的金玉宝器。更有甚者,盗墓贼撬开刘建的五层棺椁,野蛮地掠走了他的金缕玉衣和龙头枕。连盗贼都无法驱逐,何谈驱魔?
尽管如此,大葆台汉墓考古发掘时,依然出土了陶器、铜器、铁器、漆器、玉器、金箔、丝织品等900余件文物。其中,玉器主要有墨玉镂空玉舞人、透雕螭虎玉佩、玉觿和龙凤韘形玉璧。1979年,大葆台西汉墓博物馆在地宫遗址上修建,并于1983年12月对外开放。展出的主要内容为地宫原址及出土文物,由大葆台一号墓室复原陈列、大葆台一号墓殉葬车马陈列、大葆台汉车复原陈列和大葆台一、二号墓出土随葬器物陈列4部分组成。
黄肠题凑极尽奢华
大葆台汉墓的奢华,集中体现在黄肠题凑,是已发现的规模最大、最豪华的“黄肠题凑”墓。
三国时魏国学者苏林在《汉书·霍光传》中写道:“柏木黄心致累棺外,故曰黄肠。木头皆向内,故曰题凑。”东汉经学家郑玄在为《礼记》做注释时也曾提到黄肠题凑:“题,头也;凑,聚也。”就是说,“黄肠”即去皮后的柏木条。因为柏木心是黄色的,切割成长条状后,宛如一根根黄色的肠子,故曰黄肠。“题凑”即把切割成长条状的柏木条,端头向内码放在一起。“黄肠”强调的是材质和颜色,即黄心柏木;“题凑”强调的是摆放形式和结构,即端头向内排列。“黄肠题凑”就是以黄心柏木条,按向心方式垒成的木墙。
广阳顷王刘建的长方形墓室由15880根黄柏木垒成。北面墙壁共有30层,每层纵铺108根黄柏木;东西两壁各30层,每层横铺160根;南面墙壁留有门形缺口,东西两侧各30层,每层纵铺34根。这些黄柏木每根长90厘米,端口处大约10厘米见方,大小匀称,一根一根地逐层叠加。截面对着五重棺椁,朝向中央,整齐地把棺椁围拢起来,可谓金碧辉煌。
之所以选择柏木,原因有四个方面。其一,柏树分布广泛,便于取材。其二,柏木剥皮后呈黄色,颜色高贵。其三,柏木材质优良,“纹理直,结构细,质稍脆,耐水湿,抗腐性强,有香气”。这种特有属性可以起到防土侵、防水患、防霉变、防虫蛀的作用。据说,大葆台西汉王陵发掘时,黄柏木材质犹新,甚至还有香气缭绕。其四,相传,柏木有一种神奇的作用,可以抵御一种专吃死人脑子的怪兽——罔两(魍魉)。据说,墓地大都栽种柏树,也与这个传说有关。
至于采用“题凑”的结构方式,主要是为了墓室的坚固,因为这种结构可以有效缓解封土堆对棺椁的压力。耗费巨量柏木垒成的长方形内椁围墙,使来自上层顶板和封土层的巨大压力被抵消。大葆台西汉王陵的考古发掘印证了这一点,墓中的“黄肠题凑”结构整齐,异常坚固。此外,大葆台汉墓还在棺椁的顶部和底部填入了木炭和白膏泥,然后以土层夯实。这样,墓室的密封性更好,更有利于防潮,也更加坚固。有人说,大葆台汉墓那一圈长42米、高3米、厚0.9米的柏木围墙是专门用来保护棺椁的,目的是让躺在里面的广阳顷王有安全感。虽是戏言,也有道理,色泽明亮、豪华坚固的黄肠题凑,看上去确是一个安全的所在。
老山汉墓也有黄肠题凑,但只在墓门使用了柏木,墓室里使用的是栗木等杂木。而大葆台汉墓的黄肠题凑,百分之百为柏木,无一杂木,奢华程度不言而喻。
身世坎坷做人低调
作为汉代典型的丧葬制度,黄肠题凑乃“天子之制也”。也就是说,这种最高规格的丧葬形式只有皇帝能够使用。如果皇帝特许,诸侯王和朝廷重臣也可以使用黄肠题凑,但一般不准用柏木,而是用杂木替代。因为砍伐成千上万棵柏树,还要动用大量民夫、工匠运输和加工,人力、财力耗费巨大。那么,广阳顷王刘建的黄肠题凑墓为何全部使用柏木呢?因为他生前与皇帝关系融洽,属于特例。而刘建与皇帝的君臣关系之所以融洽,与他的经历和为人有关。
先说刘建的父亲——燕剌王刘旦。汉武帝共有六个儿子,刘旦排行老三,从小被封为燕王。当他的大哥刘据死于巫蛊之祸,二哥齐王夭折,他再也禁不住皇位的诱惑。公元前88年,汉武帝病重,刘旦派使者请求值宿宫禁,其实暗藏准备接班的想法。汉武帝一怒之下,将使者下狱,并削去燕国的三个县邑,以示惩戒。
汉武帝驾崩后,幼子刘弗陵即位,史称汉昭帝。汉昭帝在位期间,刘旦先后三次谋反,均未成功。元凤元年(公元前80年)九月,刘旦又纠集鄂邑长公主、左将军上官桀、御史大夫桑弘羊等谋反。失败后,桑弘羊等人被诛杀,鄂邑长公主和燕王刘旦被迫自杀。昭帝看在兄弟情分上,没有废除刘旦的王爵,而是赐谥号“剌”,意为“暴戾无亲”。
刘旦死后,他的三个儿子被贬为庶民,流落民间。刘建是刘旦的长子,他和两个弟弟在民间受尽磨难。七年后,刘据的儿子刘询当了皇帝,就是汉宣帝。汉宣帝刘询在民间长大,深知民间疾苦,对刘建的遭遇感同身受。他即位第二年,就派人找到了刘建三兄弟,封刘建为广阳国王,承袭燕国的土地和人口,刘建的两个弟弟也封了侯。从王子到庶民,再到国王,大起大落的人生经历使刘建看透了人世间的成败得失。他的为人处世与父亲刘旦刚好相反,父亲折腾,而他平和;父亲野心勃勃,他却随遇而安。
刘建在北京地区当了29年广阳王,死于公元前45年。29年的时间不算短,但他的这段经历没有任何记载。也许在史家看来,他的这段经历没有记载的价值,因为他没有经天纬地之才,更没有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死后,皇帝(汉元帝)和大臣们经过商议,给了他一个谥号——广阳顷王。顷,即“甄心动惧,敏以敬慎,敏以敬顺”,意思是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安分守己。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低调。这种人对皇帝没有任何威胁,让皇帝放心。
作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大葆台西汉墓遗址及博物馆,对研究西汉帝王葬制及西汉时期的北京历史,无疑具有重要价值。笔者近日前去时,该博物馆依然处于闭馆之中。从外面的公告牌可知,闭馆原因是2013年时,展厅主体建筑已达设计使用年限,存在安全隐患。期待该馆重新开放后,能让游客一睹昔日王陵的真颜。
来源:北京晚报五色土
作者: 岳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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