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阿姨，您真的决定离婚了吗？在您这个年纪，离婚可是件棘手的事情。”

“而且，您和您丈夫的孩子那边您已经沟通过了吗？”

电话那头的律师显得困惑，我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

“是的，虽然很复杂，我还是要离婚。”

“麻烦周律师赶紧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内容按照我发送给您的来。”

挂掉电话后，我对着镜子中那白发苍苍、面容苍白的自己愣住了。

半辈子已经过去，我真的感到无比不甘。

于是，我换上了为自己准备的新裙子。

今天是我五十岁生日，一个美好而宁静的星期五下午。

明天儿媳会带孙子去岳父岳母那边，晚上也不用我去接他。

我这个周末不用带孙子去上补习班，只需做一些家务，难得有些个人时间。

原本计划和顾南州一起好好庆祝我的五十岁生日，但现在心中却满是无法言喻的恶心。

提到他，我的心里就泛起一阵厌恶，我骑着共享单车独自来到海边。

海风轻抚，海边显得格外浪漫。

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我却情不自禁地想哭。

就在昨天，孙子玩完他爸爸的手机，没把锁锁上时，

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备注为“老婆”的人的信息，邀请他晚上过去吃饭。

我充满疑惑，点开那条微信。

于是，我看到了无法用完的聊天记录。

从这些聊天记录以及相册里那些游山玩水的照片中，我拼凑出了丈夫与年轻时的白月光之间挥之不去的爱情故事。

年轻时，他带着母子俩游遍祖国的名山大川，甚至允许那个早逝的白月光的孩子称呼他为“爸爸”。

如今他们年纪渐长，依旧每天陪着白月光一起照顾孙子。

他们曾多次来到我梦寐以求的海边，却从未能如愿双手相牵漫步。

他们还曾去过我渴望已久的巴黎，留下了无数浪漫的瞬间。

这些过去的日子让我想起了我年轻时的相夫教子、照顾公婆、打理琐碎家务以及照顾孙子的日子。

昨夜，当我把手机递给他时，一向能言善辩的丈夫却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缓缓说出一句：“我跟她曾经有过一段青涩的情感，她遇到麻烦，我不能就这么无动于衷。”

我无从反驳，他难以置信地对我怒吼，称我发疯。

昨天，平日里温馨和睦的家里爆发了一场家庭战争。

显然，我成为了众矢之的。

年迈的母亲、背叛我的丈夫、辛苦养大的儿子、万般照顾的儿媳，都齐心协力站在了丈夫那边。

我的母亲打来电话，指责我，劝我不要太倔，觉得我这个年纪不应如此固执。

回想起昨晚的争吵，我不愿再思及，实在是让人疲惫不堪，累到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我的身心都在海边静静沉默，整整一晚上。

我和昨夜的思绪一样，终于明白了。

经过三十年的风雨，这一次我只为自己而活。

五十岁，正是崭新的开始，我的未来还有无尽的可能性。

坐在海边，回顾过往三十年的婚姻生活，我终于释怀，心中也逐渐平静下来了。

在海边散步时，我看见年轻情侣轻声细语，一家三口欢声笑语，还有独自漫步却微笑着的人们。

似乎，我也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回到家时，顾南州脸色凝重，坐在阳台上吸烟，似乎在等待我的归来。

看到我与往日不同的装扮，他愣了一下，随后眉头紧锁：“你怎么回事，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没有回应他，安静地换鞋。

随后，他不满地走过来，愤怒地发泄：“昨晚的事情已经过去，能不能别再摆脸色给大家看？”

他接着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一家人都在餐厅等你，你打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非得搞得大家不开心，你才满意吗？”

我仍旧不理他，径直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

两个小时前，儿子和儿媳确实给我发了信息。

儿子发给我定位，留言道：“妈，餐馆就在这，您快点过来。”

“来时记得在东街那边订个蛋糕啊，乐乐想吃。”

没过四十分钟，儿媳又发消息催促：“妈，你怎么这么磨蹭？如果不想来就算了，我们先吃，不等你。”

四十分钟的时间，根本无法从家里赶到儿媳单位那家餐厅，或者顺路去东街拿蛋糕。

他们是不知道吗？其实根本没有考虑过我。

即便心中释怀，内心仍然像被针扎般刺痛，闷得我透不过气来。

这些年来，我的付出仿佛只打动了我自己。

如果不是孙子想吃，这个所谓的生日蛋糕或许也并不重要吧。

更何况那家餐馆是海鲜店，我本来就不吃海鲜，对海鲜过敏。

我以为我的丈夫以及儿子应该对此心知肚明。

至于已加入这个家庭六年的儿媳，她热爱海鲜，而我愿意给她做，但我自己一口都没有碰。

六年时间，她难道对我这一点都没留意吗？

我关掉手机，走进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长寿面，顺便煎了个蛋，另加了一个鸡腿。

顾南州在阳台抽完烟后，再次走到我面前，满脸烦躁地询问：

“你到底想怎样？昨晚的事你难以释怀，是吗？”

我抬眼望向他，虽然已经白发苍苍，但他的风采绝对胜过那些同龄男性。

身姿依旧笔挺，气质非凡，别有一番韵味。

然而此刻望着他，脑海中全是他穿着我为他买、洗、熨的衬衫，与外面的那个女人牵手拥抱的恶心画面。

我收回视线，不再多看，

那样下去只会让我更加没胃口，连吃饭的情绪都失去了：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我也无能为力。”

这是我对他的回应。

他愤怒得脸色阴沉，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无法接受我口中会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我可是模仿他学习而来的。

无论是年轻时还是如今，我对他的信任始终如一，从未改变。

因此，我从未想着要追查他的行踪，限制他的自由，或者查看他的手机。

甚至在他更改手机密码的情况下，我也毫不知情。

我从未想过，我深爱了整整一辈子的丈夫，竟然在我背后与另一个女人纠缠了三十年。

最荒谬的是，今天确实是我的生日，早在一周前我就开始期待自己的50岁生日。

那时我还满怀憧憬地拉着他，期待未来的庆祝。

我说：“我50岁了，正好也是我们结婚30周年的纪念。我们不如一起去拍一组专属于我们的纪念照吧。”

“当初结婚时条件有限，只拍了两张红底照片。现在我们可以像年轻人那样浪漫一点，拍些婚纱风格的照片，怎么样？”

“对了，我还看到一个夕阳团旅行，觉得无论是价格还是服务都挺好，孙子现在上幼儿园了，孩子自己放学也能赶得上。”

“我们下半年一起去旅游吧，感觉这一辈子都在忙碌，从未真正放松享受过。”

“现在正值我们身体健康、条件允许的时候，应该出去看看年轻时想去却没机会去的地方。”

那时他轻蔑一笑，瞬间将我的期待浇灭。

他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是多余的钱没地方花吗？”

“别在这里胡闹，搞得像个神经病似的。”

“这是现实，不是电影，别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因为这次的冲突，我们冷战了两天，谁都不理谁。

最终还是我先妥协了，因为他的健康状况出现了问题。

冷战那段时间，他甚至连药都懒得吃，我的心里充满了担忧，看着他的身体状况。

虽然内心委屈难以承受，但我还是选择默默咽下那些不快。

细想起来，我真是傻得可笑！更可笑的是，他对我说我外出旅行拍照简直像个精神病。

可是他年轻的时候，带着他心中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母子游遍了名山大川。

到了晚年，又与那皓首苍颜的白月光一起欣赏美丽的风景。

充满美好瞬间的照片占满了他的手机相册，还有他的微信。

他通讯录中给我备注的都是白月光。

更不必说那些聊天记录，字里行间满是他深情的叮咛和关心。

有多么打动人心啊，但这其中还有我这样一个当事人，对我来说何其残酷！他并非是不愿意拍照、不愿意出游，只是根本不想跟我一起罢了。

强抬起头去望着天花板，我竭力压抑着眼眶中的湿润。

泪水可以控制，不让它流出，但心中的疼痛却无法遏制。

那种心痛仿佛要将我撕裂，酸涩而窒息，从昨晚折磨到现在。

清楚地知道，这是因为我对自己的不甘，那三十年的付出，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般可悲。

我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没关系，以后我一个人也能过得精彩。

我不要那些垃圾，白月光要什么就给她吧。

我端着加入了蛋和鸡腿的面条来到饭厅时，顾南州又一次令人失望地站在对面。

“沈芸，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只顾着自己吃，难道就不问问我吗？”

不等我反应，他便愤愤不平地说：“算了，我懒得和你计较。”

继而又说道：“明天我还要去参加学术讲座，帮我准备好正装。”

说罢，他打算回到书房。

昨夜，他正是在书房中入睡的。

当我看到他背着手，左手无名指上那闪闪发光的婚戒，我的内心再次被刺痛。

在他的手机相册里，我曾看到他与白月光十指紧扣的照片上，那只一模一样的婚戒。

而我和他结婚时，只用了一个简单的银戒指。

我小心翼翼地保留了多年。

后来经济条件好转，我在纪念日的时候还为彼此准备了一对婚戒。

当时我把它递给他时，他皱起眉头，让我把它收起来。

他曾说：“我常用手写字，带这些东西不太方便。”

“就像你经常做家务，带着也不方便一样，既然你已经买了，就保管好吧。”

这多讽刺啊！

并非是不便，而是不愿意和我一起戴，为什么当时不明说呢？

为何一边享受着我对他的付出，另一边又对我不屑一顾，竟然耽误了我这么多年？

他刚刚理所应当的要求，更是让我觉得荒谬无比。

因此，当他即将迈进书房的那一刻，我冷笑着镇定说道：

“自己的事自己做。”

“或者你可以让李慧玲来帮你整理你的正装，我没意见。”

“总之，今后你的事情别再找我麻烦。”

“你这么急着回书房和小三通电话，怎么还有脸让我给你当保姆、当老妈子呢？”

他脚步顿住，脸色瞬间涨红。

回头愤怒地瞪着我，以往温文尔雅的形象也忍不住崩溃了：

“沈芸，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什么小三的！”

“以前不都是你在准备这些吗？”

“我回书房只是为了准备明天讲座的流程，你能不能别在这里发神经？”

以前工作时，他下班回家除了吃晚饭，就会钻到书房中，以忙工作为借口。

一直忙碌到深夜，才背对着我快速入睡。

如今年纪大了，退休了，下班回家除了吃饭，偶尔和孙子玩一会儿，他仍旧会躲进书房，拿着书当作借口。

我从未想过质疑他，因此也没多加考虑。

可是昨晚的聊天记录就像一记充满讽刺的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与可笑。

根据聊天记录显示，他们持续视频通话，即便结束后还要聊得很久。

这些人显得就像热恋的情侣，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年复一年，未曾停歇。

他对她关怀备至，温柔地吐露情话，简直如同一个合格又深情的丈夫。

而那位“白月光”李慧玲则温柔地扮演着出色妻子的角色，轻声细语，从不与他争吵，也不闹腾。

但与我呢？似乎一天之中说的话连三十句都不到，每次都是关于家常琐事的官方语言。

此时此刻，他眼中透出明显的不耐，情绪暴躁如雷，朝我发泄道：“沈芸，我真搞不懂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别再让我听到你对别人那么不尊重的称呼。”

“我和慧玲年轻时是朋友，以后也是朋友，偶尔见个面聊聊天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这把年纪能做些什么呢？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收回视线，低头咬了一口煎蛋。

想着李慧玲在小视频中细嚼慢咽的样子，终于平静地开口：“顾南州，我们离婚吧。”

“昨晚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说的，我不想再跟你过下去了。”

看到我如此坚定，他勃然大怒，气冲冲地走到我面前，指着我骂道：“沈芸，你简直是疯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离婚？这种大事可不能开玩笑！”

“都这个年纪了，我看你真是像个神经病，完全不知道羞耻。”

“离婚？呸，亏你也说得出来，不怕让人笑话！”

我站起身，冷笑看着他，声音一不小心带上了哽咽与颤抖。

我指着他左手无名指上闪烁的婚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问道：“如此看来，你也害怕被别人当做笑话呢。”

“那你呢？难道这三十多年来你不是把我看成了笑话吗？”

“当初我精心挑选的婚戒，你从来都不愿意佩戴，常说不方便。

而现在，跟其他人的戒指在一起，你倒是格外珍视，洗澡时也从未摘下。”

他脸色变得煞白，急忙将手收回藏在背后，努力挤出声来，却始终无法说出一个字。

“顾南州，你让我恶心了一辈子，以为现在把手藏起来就能掩盖你戴戒的事实吗？”

他怒视着我，声音忽然提高：“你竟然在监视我？沈芸！我们是夫妻，你居然敢如此做！”

“我没想到你是这种变态，我信任了你这么多年，真没想到你竟会成为这样的人。”

“我和李慧玲年轻时确实有过一些情感，但现在我们只是朋友、知己而已。”

“人活一辈子难道不能交几个好朋友吗？即便我是你的丈夫，我也有权利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追忆过去，出于个人的独立性你无法干涉。”

“再说了，我依然坚持，即使我们年纪已大，能做些什么呢？”

“你可不可以别总是想着那些肮脏的事？”

结婚三十年来，几乎没有发生过争吵，直到最近这两次。

“嗯，你说得对，我的确心脏不力。”

“那我们就别再继续下去了。”

“分开也许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我不想继续争论下去，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感到恶心，毫无意义。

顾南州一向冷静，情绪从不轻易流露。

然而这两次争吵，他愈发恼羞成怒，果断出言不逊。

他气愤地撂下话：“简直是无理取闹！”

“除了我，还有谁能够忍受你？”

他留下一句，转身摔门而去。

宽敞的家里再次只剩我一个人，不过这一切我早已习以为常。

这些年，只要不用带孙子，我都是独自一人。

顾南州的借口是他太忙，忙着与知己好友相聚，忙于与圈子里的人一起学习进步。

忙于如何成为一位优秀的退休教授。

我与顾南州的第二轮冷战又开始了。

从他摔门而去的那一刻起，周末他都没有再回来过。

星期六，我在律师事务所与之前联系好的律师详细讨论了一上午，内心已有了些底，也拿到了我认为非常公正的离婚协议。

下午，我特意去了4S店，了解适合自驾游的汽车，无论是性能还是外观，都让我很满意。

试驾的时候，我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

旁边的销售小哥满脸赞叹地对我说：“阿姨，您真是风采依旧，年轻时一定很出色。”

“虽然您说已经很久没开车了，但每一步操作都非常稳当，像是个合格的老司机。”

我只是笑而不语。

心里却满是无尽的酸楚与苦涩交织着。

与顾南州未婚时，我也是开着车上下班，像普通的职场女性一样在生活中奔波。

空闲时，我有自己的爱好，不是开着车去自驾游，就是去爬山，或是去茶楼看书。

可是结婚后，我慢慢失去了自我。

曾经，我被困在家中照顾公婆，辅佐丈夫，抚养子女，几乎没什么机会外出。

连顾南州的副驾驶都没坐过几次。

后来，儿子长大成人后，开始带着孙子，再也没有行动不便的老人需要照顾，算是获得了一丁点的自由。

只是在一家人外出聚餐时，我总是打车赶到那里。

很少有人开车来接我，更不用说自己来开车了。

聚餐结束后，孩子和儿媳忙着送他们的父母回家，顾南州则借口有事，晚些再回家。

我常常是独自一人带着孙子打车回家，或者坐公交车回去。

现在回想起来，掌控方向盘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至少我可以随心所欲地走，不必担心被任何人丢下。

那种满街人走得干干净净，唯独我孤单留在原地的凄凉感，我已不想再经历。

我早已选定了自己的车，等离婚的手续办完，就准备提车去自驾游。

在回家的路上，经过那家我曾经工作时常去的老火锅店，记忆中它依旧那么熟悉。

这家火锅店经历了岁月的洗礼，仿佛能让我回想起往昔时光，曾经踏着高跟鞋，披着长发的我和同事们欢声笑语，共同走进这家火锅店。

此时，不由得感慨万千，心中对年轻时的自己充满了思念，亦怀念那扑鼻而来的火锅香气。

于是，我试着像年轻人一样，走进这家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未光顾的火锅店，点了一份麻辣锅。

还点了一堆我最爱的食材。

看着桌上摆满我喜欢的美食，内心得到了些许慰藉。

我摸索着学年轻人举起手机拍照，发了一条朋友圈，静静品尝这份只属于自己的美味。

然而，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家人一起吃火锅的场景。

儿媳妇总是第一个点菜，接着轮到儿子，他总是能记得他爸爸的喜好，却从未有人问过我喜欢什么。

我总是随大流，甚至没有人提问我想吃什么，爱吃什么。

每次吃饭，我总是先喂饱孙子，再想着自己填饱肚子。

我这一辈子已经迁就了太多，也承受了太多委屈，却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

今后，我不打算再取悦任何人，我只想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在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不少人给我的朋友圈点赞。

其中，儿子还在评论里说道：

“妈，你一个人倒是潇洒，我爸气得都吃不下饭。”

嘴角苦涩地上扬，心中充满了密密麻麻的酸楚，对这个儿子我已无话可说。

我不想再因为任何人而影响自己的情绪。

顾南州就算是因为我气得无法进食，甚至饿到死亡也与我无关。

回到家里，洗漱完毕后，我敷上面膜躺在床上，准备将离婚协议发到家庭群中。

但不巧的是，我首先看到了儿子的朋友圈动态。

他发了许多美食的照片，仔细一看竟是现场直播的画面。

我发现儿子拍照时，那个美丽动人的李慧玲正坐在我丈夫顾南州的身旁。

她优雅而温柔，宛如电视里的贵族小姐。

而顾南州则是一副绅士风度，关切地为她夹肉，甚至帮她剔除肥肉，耐心地将瘦肉放进她的碗里。

顾南州关心地说道：“慧玲，快尝尝，我好几年没做饭了，不知道手艺是否符合你的口味？”

“你不用担心你的小孙子，我来喂他。”

儿子在一旁笑得不亦乐乎，

“李阿姨，今天真要感谢您，除了吃到爸爸亲手做的饭，我那个项目在您的引荐下也顺利拿下了。”

“我在这里敬您一杯，感谢您对我工作的帮助。”

他们看起来相处得十分融洽，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们是一家人。

与顾南州在一起快三十年，他从未进过厨房，更谈不上主动带孩子和喂饭。

我曾以为他只是不会做这些事，没想到他是愿意去做的。

只是没想到，最后自己竟成了个笑话。

他并不是不会，而是不愿意为我去做这些！

再来看看我的儿子，上周四晚上那场争吵，他也是清楚事情的，知道他爸爸瞒着我和这个女人纠缠了三十年。

他明知道这个女人是如何破坏我的婚姻，却选择了沉默。

或许换个角度看，我的儿子早就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

他不仅选择了对她的行为装作无视，甚至还在帮助他父亲想方设法地隐瞒。

从始至终，我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我默默地为他的朋友圈点了个赞，然后关掉手机准备入睡。

然而这一夜翻来覆去，我始终难以安宁。

即使进入梦乡，梦中仍然回放着那讽刺又无奈的过去三十年。

曾经认为相敬如宾是一种幸福，如今却觉得无聊至极。

所以，我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把离婚协议发到了家庭群里。

刷漱、准备早餐、吃饭，其间我的手机一直在响。

直到我慢悠悠地吃完早餐，才瞥了一眼手机，都是儿子打来的电话。

他还发了许多信息，我一点也不想去查看。

我不想再听他反复说让我忍耐，别无理取闹。

可我仔细想想，昨晚他点赞的那条朋友圈，早已被他删除，

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但发生过的事，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痕迹呢？

今天是周日，中午又是一人独酌。

下午我躺在阳台上享受阳光时，儿媳回来了，带了一些水果给我：

“妈妈，某些事情你不必太放在心上，要是过于计较，受苦的只是你自己。”

“这是我给你买的水果，记得吃。”

“我也劝过爸爸，他晚上应该会回家，接下来的几天我放假，准备带乐乐出去玩几天。”

“你们好好谈谈，不要争吵。”

直到儿媳拿着孙子的一些生活用品离开，我依然保持着凝视窗外的姿态。

一动不动，宛如一座失去生气的雕像。

晚上顾南州果然回来了，而我已提前享用了晚餐。

他脸色阴沉，直瞪着我，然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倒真是新鲜，以往，每次我主动先开口。

可是即便他主动发话，口中吐出的也没什么好听的：

“房间里黑乎乎的，怎么不把灯开呢？”

“你整晚到底在忙些什么，为什么不做晚饭？”

我望向空荡荡的餐桌，不由得冷笑：

“我在做什么，你无需关心。”

“如果你觉得饿了，就去自己做饭，不做就等着饿死吧。”

“我看到你给李慧珍做饭的时候，味道还不错。”

他又一次失控，气得指着我，满脸的失望：“沈芸，你都多少岁了，还要这样闹吗？”

“你还想胡说到何时？”

“我主动和你说话，主动低头，主动给你机会，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一次我敏锐地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

不过那圈清晰的痕迹显然是在提醒我，戒指是他故意摘掉的。

他似乎确实在向我示弱。

可惜，我并不在乎。

我起身准备朝卧室走去，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他气呼呼地走进书房，重重地关上了门。

至于他是不是在打电话给李慧玲，我也懒得去探究。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们再也没有说过半句话。

仿佛成了生活在同一空间的陌生人，互相视而不见。

做三餐时，我不会再准备他的份。

而他也不愿意进厨房，每天不是吃泡面就是点外卖。

就那些降压药，没我催促，他干脆连看都不看。

结婚三十年来，洗衣、做饭、打理家务，顾南州一项都没沾，于是这一周里他的书房变得一片狼藉。

脏衣服堆满了洗衣篮。

甚至他身上穿的衬衫也是皱皱巴巴，不知道再穿了几次。

每当他站在洗衣机旁，脸色凝重地傻站半天，手高高举起似乎不知道如何操作。

他故意把手机音量调大，在网上搜索如何使用海尔的全智能洗衣机。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扫向我这边，我对此充耳不闻，假装没看到。

他洗了好几次，竟然一次都没有成功。

吃完的外卖盒和泡面桶，垃圾桶里塞得满满当当。

一向有洁癖的顾南州再一次面露愁苦，站在垃圾桶面前，仿佛在面对巨大的挑战，迟迟下不了手。

煎熬了近十天，我终于收到了小县城那套小铺面拆迁的确认通知。

经过一番查询，我请人帮我算了一笔账。

拆迁后我将收到的赔偿款，足以让我安安心心度过余生。

有了这个经济保障，我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尽管在我做出决定的过程中，从未感到恐惧或退缩。

可到底年纪不小了，找工作难度也大。

有了这一份安稳的保障，算是命运给了我一扇新的窗口。

于是我决定加快步伐，争取在拿到拆迁款之前，先将离婚手续办妥。

我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准备等顾南州晚上回家时，和他进行最后一次坦诚的谈话。

然而，儿媳结束了假期，带着孙子再次来看我。

小孙子手中拿着他的棒棒糖，主动打开包装，递给我：

“奶奶，听说你这几天不太快乐？”

“老师说，吃点糖，心情就会好起来。”

“奶奶，这是乐乐特意从外面带回来的糖，还有很多呢，以后你不开心的时候就可以吃它。”

“奶奶，乐乐好想你哦，这几天你也没给乐乐打过电话，也不知道乐乐过得好不好。”

他那稚嫩的声音和温暖的怀抱，给我这个满是伤痕的心带来了一丝安慰与温暖。

陪着孙子玩了很久，直到哄他入睡我才走回客厅。

我的儿子顾辰手里拿着那份已签好的离婚协议。

他显然看过了，离婚协议被他握得皱巴巴的。

见我从卧室里走出来，他愤怒地把离婚协议扔在桌子上，脸色阴沉地对我怒视了几回：

“妈，你这把年纪，怎么一点都不脸红？”

儿媳也用复杂的眼神看了我几眼，试探性地说道：

“妈，这几天爸爸的表现不是很好吗？每天都有按时回家。”

“我还以为您想通了，和爸爸相处得不错呢。”

儿子焦躁地点燃了一根香烟，愤怒地指着垃圾桶里扔掉的外卖盒，怒目相视：“哼，你看看，这也算得上关系融洽吗？”

“每天就知道吃外卖，连顿饭都不愿意为我爸做，难道她不知道他年纪大了吃这些多不滋补吗？”

“妈，我实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难道你老了，糊涂了？”

“我爸最近一直在迁就你的情绪，主动给你机会。”

“你倒好，饭不做，家务不干，连我爸的健康都不关心，是这样吗？”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在内心对这个儿子越发失望。

我一直认为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过他。

我拼尽全力生下这个儿子，为什么他对我却是这样的态度呢。

还不如当初生个叉烧，那样都比他强。

这一对父子让我有种辛苦付出三十年却喂了狗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顾南州从外面返回，我把离婚协议递给他，顺便拿出一支笔： “顾南州，签字吧。”

“我们之间已经走到尽头了。”

顾南州愤怒得脸色煞白，连协议都没有看一眼。

儿子顾辰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气愤地指责我：“妈，你非得这样强硬吗？爸刚回来你就这样对他？”

“我实在无法理解，就因为那么点小事，你就搞成这样吗？”

“你可曾想过你们都多大岁数了，这个时候离婚不就是故意让大家笑话吗？”

“就算爸爸这些年确实与李阿姨维持着联系，但他大多数的时间还是会回到这个家的。”

“人在这个家里，心自然也就留在这里，你真的有需要如此斤斤计较吗？”

他的语气逐渐显得不耐烦，仿佛我让他失去了继续对话的兴趣：

“我也知道这些年爸爸与李阿姨的友谊。”

“之所以没告诉你，就是担心你会整天胡思乱想，搞得这个家鸡犬不宁！”

“李阿姨温柔大方，对我的工作也给予了很多帮助，我爸爸与她之间不过是纯友谊，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你真不必拿离婚来威胁我爸爸。”

“难道非得将两人彻底隔绝，你才感到满意吗？”

我抿唇冷笑：

“就因为她在工作上给予了一点帮助，你就对她推崇备至，感恩不已，甚至没有意识到她就是破坏你母亲婚姻的小三吗？”

“既然如此，既然你们父子俩如此喜欢她，那就快去离婚吧，让你爸爸娶进门这个你喜欢的后妈，给你添个孙子。”

“我决定退出，这个家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我回到卧室，拉出自己的行李箱，再一次对顾南州认真地说：“拜托你在离婚协议上签个字。”

“当然如果你选择不签，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这些年你和她的那些破事，我只要花一点钱请个私家侦探，随便就能调查得一清二楚。”

“到时候我照样可以走法律程序控告你婚内出轨，然后与您离婚，那样我还能获得一笔不菲的赔偿。”

“毕竟婚内出轨的人可是要净身出户的呢。”

“现在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体面，如果你还不懂得珍惜，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顾南州气得浑身颤抖，他涨红了脸，把离婚协议撕得粉碎。

眼中含着怒火，欲言又止，良久才喃喃道：“小芸，别总是用离婚来威胁我。”

“别拿自己的余生来无故发脾气。”

“我们是一对伴侣，共同走过半生的夫妻，不是敌人，不必为了报复而说出这样狠的话。”

“我们都不再年轻，正值养老的年纪，此时选择离婚，你必须深思熟虑。”

“别和儿子闹得太僵，后半辈子还得指望他来扶持你。”

他这样说完，摇摇晃晃地走进书房。

再次回到书房，仿佛只有书房才是他的归属。

我站在客厅，朝书房大声吼道：

“顾南州，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我会让律师送一份新的离婚协议过来。”

“如果三天内不签字，就别怪我走法律程序了。”

我拉着箱子准备离开，这时儿子追到门口，挡住了我的去路，愤怒地指着我骂。

“妈，你是认真的？”

“我不是在说笑，年纪这么大了，你能不能不要如此自私，这个世界上哪有像你这样的人！”

“虽然我爸有错，但难道你就完全没有问题吗？”

“你看看你自己，任性妄为，像个失态的泼妇，怎么能希望文人雅士的父亲会心安？”

“你就不能别这么以自我为中心吗？我爸不过是有个知己罢了，并没有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样断然对待到底为何？”

顾南州再次从书房走出，原本挺直的背影微微佝偻。

他望向儿子，低声斥责：

“够了，顾辰，你少说两句，毕竟她是你母亲。”

顾辰气得脸红耳热，抱着刚睡醒的儿子拉着媳妇摔门而去：

“好吧，你们两口子之间的事我不插手了。”

“你们若不怕邻里亲友的闲言碎语，尽管折腾吧。”

儿子一家离去后，顾南州长叹一声，嘴唇动了半天，似乎想说什么。

但我不再想听他的一字一句，果断离开。

与顾南州冷战的日子里，我也没闲着，早已为自己选好了一家优秀的老年大学。

学费并不算很高，正好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我在老年大学的门口缴完费用后，热心的工作人员立刻上前提供全程一对一的服务：“沈阿姨，我这就带您去安置吧。”

“根据您填写的性格问卷，我们为您安排的房间在竹园那边，那片区域通常比较宁静，空气也相当清新，非常适合养老。”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欣赏着老年大学的美丽景致。

自从发现顾南州的出轨后，我的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巨石，如今这份压抑也算是彻底消散了。

“沈姨，这里就是您的房间，卧室的光线非常好。”

工作人员继续介绍道，“我们所有的房间都是独立的，配备了舒适的床铺，床垫是根据腰部的穴位特制的，您躺上去会觉得很舒服，完全不必担心床太软会造成什么问题。”

“宽敞的落地窗，晚上可以坐在这里欣赏星空，白天则可以在躺椅上晒太阳。”

工作人员持续讲解，“卧室里无论是干湿分离的卫生间还是衣柜，皆具备齐全的设施，生活必需品也早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如果您还有其他需要的物品，随时可以联系工作人员。”

“此外，这里还特别为您设置了一个小小的书桌，书架上都是一些有关养生和心灵修养的书籍。如果您有特别喜欢的书籍，也可以到阅览室自取，您可以在那边或是在这里读书。”

“茶几、茶具都是全新配置的，我们还准备了多种茶叶，您可以根据个人喜好来选择。”

“特别对您推荐这款按摩椅，非常简单易用，待会我帮您在手机上安装个软件，您可以通过语音来控制它，完全不收取额外费用。”

随着工作人员的介绍，我对这里的喜欢愈发加深。

在他们的协助下，我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生活物品。

我拥有了一张宽大柔软的床，年轻时我也曾憧憬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配有一张大床和宽敞的落地窗。

没想到辛勤劳作了一辈子，却在这个可以随心居住的老年大学实现了这一小小的梦想。

不论是与顾南州结婚后的生活，还是成为母亲后，我的房间始终无法按照自己的愿望来装饰。

但在这里却是不同的，我可以自由地安排，也不再需要充当保姆。

整理好自己房间后，我跟随工作人员参观了餐厅和各种休闲区。

每一个空间都让我感到十分满意，这里的环境完全符合我对老年生活的期许。

“沈姨，我们的餐食由专业营养师精心搭配，不仅能预防三高，口味也很棒，分为多个区域，您可以随意选择喜欢的用餐环境。”

“当然，如果沈姨愿意自己动手，也有专门的爱心厨房，里面的设施就像超市一样一应俱全。”

“虽然说是老年大学，但实际上所学习的都是关于修养身心的课程，您可以自由选择，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不想学的可以不参与。”

“此外，每年我们会组织四次旅游活动，覆盖春夏秋冬，每次活动长达20天，会有同龄的小伙伴一起同行，并有专门的老师和导游全程陪同，所有的吃穿住行费用都已包含在学费内。”

“沈姨，这里将是您新的家。”

......

听到“家”这个词时，我的眼眶不由得湿润。

这一夜，我竟然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稳。

在老年大学的这几天里，我每天都过得非常充实。

当然，我也没有忘记让律师处理与顾南州的离婚事宜。

明天是最后期限，如果他不愿意签字，我绝不会犹豫，必定提起诉讼。

这个婚姻一定要结束。

今天，久未联系的老同学恰好来我所在的城市旅游，与我共住一处，我们一起在餐厅用餐，随后回到我的房间泡脚。

正当我们聊得欢愉时，顾南州的电话响了。

本不想接，但考虑到离婚的事还是选择了接听。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正当我的耐心即将耗尽时，听到他带着一丝委屈的声音低声说道：

“小芸，回来吧，我真的需要你。”

“我的衣服弄脏了，出门时没有干净衣物，我不想吃外卖，太想念你做的饭了。”

我不禁冷笑出声：

“顾南州，你凭什么以为在我发现你背叛后，还会像以前一样委屈自己，继续默默陪着你呢？”

这一次他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对不起，小芸，都是我不对，我不该隐瞒你这么多年。”

“可是我不告诉你也是因为担心你误会，怕你会生气。”

“但你要相信我，我从未想过要和你离婚，这些年我确实希望能和你好好生活。”

在一起三十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低下高傲的头颅向我道歉。

顾南州身上总有种书卷气，即使犯错了，也未必会承认的那种。

但这次，他的道歉中带着明显的哽咽和颤抖，已然无法打动我。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表达我的坚定：

“顾南州，明天是最后的机会，签好字后请到民政局，10点我希望能在民政局门口见到你。”

“不要挑战我对你的忍耐极限。”

“你可以不签，也可以不来，那我就要看看你这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是否能够承受晚年身败名裂的风险。”

我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长久的沉默后，好友无奈地看着我，叹了口气。

“怎么？你也觉得我这个年纪不应该离婚吗？”

我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难受，或许在大家眼中，我是太过于执着了吧。

但我才是这场戏的主角，人生漫长，我不想在恶心和不堪中继续拉扯下去。

委屈了自己整整半辈子，难道剩下的时光还要继续忍受吗？

我这一生绝不会后悔此刻所做的决定。

朋友递给我剥好的橘子，微笑着认真地说：“想什么呢，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其实我觉得你很了不起，小芸，你能够迈出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

“作为妻子和母亲，女人在生活中总是被这些身份束缚，难以展现真实的自我。”

“我觉得你现在真的很不错，比以前自由多了，充满活力。”

“我们才50岁而已，未来还有很多可能性，没必要将自己的一生围绕着丈夫和孩子转。”

我的眼眶再次潮湿，不过这一次，嘴里的橘子却是无比甜美。

这一夜，我和姜妍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星空，聊着心里话。

我们一起回忆过去，憧憬未来。

“小妍，我好怀念大学时光，要是人生能够重新来过该多好。”

她笑着调侃我：

“你呀，想念的，大概是还没遇到顾南州的时候吧？”

“小芸，你现在真是太棒了，特别了不起。”

这一夜的梦都是甜蜜的。

因为我明白，顾南州会妥协的，他这个人太重视面子了。

当然他也深爱着李慧玲，要不然也不会在身后藏了她三十多年。

第二天早晨，我在姜妍的帮助下，穿上了昨天一起在商场挑选的旗袍，浅绿色的显得特别年轻。

我也轻描淡写地化了妆，看上去不张扬却显得气色很好。

我悠然自得地享用了早餐，赶往民政局的路上，姜妍一直在为我加油：

“小芸，今天的你真美，你没有错，你未来会越来越好。”

“就像我一样，我一辈子都在被不同的人评头论足，家人不理解我为何不想要孩子，他们觉得不婚的想法是一种自私。”

“邻居们也嘲笑我一辈子孤单，老了没个依靠，但我觉得自己活得非常精彩。”

“至少我挣的钱足够我自己花，我能把自己养得很好，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我不想结婚，也不想生孩子，更不想去伺候公婆，所以我一个人度过了大半生，潇洒又肆意。”

“虽然偶尔会感到孤独，但这种孤单每个人都会经历，结了婚的人也不一定不会孤单。”

“你说，如今不少人结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钱要靠自己来挣，家务还得自己一个人去干，丈夫的情感支持却无法给予。”

“养大的孩子就像白眼狼一样，辛辛苦苦为家庭付出，最终却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我绝对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我觉得你的大学很不错，等我过几天回去整理一下，打算跟你一起去这个老年大学。”

“就一直住到老死为止，谁先走，另一个就多烧点纸钱。”

“沈芸，你不用担心，我会陪在你身边。”

心里升起一阵温暖，今天天气不错，让我感到身心舒畅。

我们到达民政局时，顾南州已经在等候。

但他并不是一个人，整个家族都一同到来。

除了孙子，甚至连我那位坐在轮椅上的高龄母亲也被请来了。

她一看到我，立刻拄着拐杖，不断地敲打地面，嘴里念叨着：

“糊涂！你怎么那么倔呢？”

儿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见我就开始愤怒指责：

“妈，你过得还真舒坦，看看你身边跟你同龄的人，有谁像你这样？”

“年纪大了，能不能别这么嫉妒？我爸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

“这几天在家里闹也算了，今天竟然还要拉着一大群人陪你出丑。”

“我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妈！”

儿媳拉了拉他，想让他冷静点，温和地说。

可是他越发愤怒，声音越来越尖锐：“

“妈，我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毕竟你已经多年没工作了，如果你真的和我爸离婚，靠那30万的婚姻补偿费，你能撑多久？”

“虽然我们确实需要你助力带乐乐，但如果你离婚了，跟我们一起住反而会很麻烦，现阶段和公婆一起住矛盾就不少，你也知道的。”

“妈，今天我的话就放在这儿，你也别怪我无情威胁你。”

“我并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只要你真的敢和我父亲离婚，今后你的养老我可不会管！”

即便一直强忍着泪水，眼角还是忍不住泛红。

我养活了他整整28年，而他却对我毫无母子之情。

在他眼中，我或许只是一名保姆，理应无条件为他们奉献。

倒不如养一只狗！

我紧握双手，冷冷地吐出每个字：

“我的生活，我的养老，甚至我死后也不需要你来负责埋葬。”

“从今天起，我当做自己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

顾辰气得脸涨得通红，满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我，似乎根本无法相信我会如此反驳。

他还想开口，却被顾南州制止了。

顾南州微微驼背走到我面前，恭敬地对我鞠了一躬：

“小芸，今天大家都在，我为我自己犯下的错误认真向你道歉。”

“可是小芸，儿子都这么大了，咱们有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希望你能原谅我。”

“你不能因为那件对你其实并没有实质伤害的事情，就给我下终身监禁啊。”

“小芸，跟我回家吧。”

“这三十多年里，我虽然在外面迷失，但各方面也没有让你受委屈，不管怎么说，我都养活了你一辈子……”

他的话音刚落，姜妍的鳄鱼包便直接砸到了他的脸上。

姜妍将我保护在身后，冲着顾南州愤怒地骂道：

“无耻的男人，我年轻的时候就看你不顺眼！”

“没想到你老了竟然还这么不知羞耻，自己往里跳坑，还想带上别人！”

“再试试再说一次你养了沈芸，没让她受委屈的话！”

姜妍脾气暴烈，见她挡在我前面，我心中的委屈顿时被无限放大。

但内心却暖暖的，我吸了吸鼻子，准备站在她身旁。

我并不是懦弱之人。

自己的事情不能总让她为我出头。

顾南州额头被包砸中，他那双混沌的老眼复杂地注视着我，此时此刻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顾辰失去了理智，愤怒地指着我和姜妍，声嘶力竭地斥责道：“妈，我就说你这段时间是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同，原来是被这个女人给害了！”

“妈，你简直是失去理智，竟然允许一个外人对爸爸施暴？”

“果不其然，我爸说得一点没错，你真是个不可理喻、蛮横无理的人！”

我静静地听着他的咆哮，终于忍无可忍，举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就别再叫唤！”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与其有你这样的儿子，还不如养个叉烧。”

瞬间，脑海中涌现出无数往昔的场景，回忆起他上小学前，身体虚弱，四季都在发烧感冒的日子。

那些年，无数个顾南州以忙工作为借口的长夜，都是我独自带着他去医院。

有时打车不方便，我就在寒风中紧紧护着他走过那几里路。

彼时，他也曾红着小脸，哭着对我说：“妈妈，世上我最爱您。”

“妈妈，我以后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您。”

“给您买大房子，买豪华车，让您不再受苦。”

可惜，这些话只有我一人铭记。

亲手抚养大的儿子，看着他慢慢长大，竟也无法分辨他何时变成了白眼狼。

明明他曾是如此依恋我，对顾南州这个没给予过他多少父爱的父亲冷漠以对。

然而，不知不觉间，随着长大，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他开始迎合这个能在工作中给予他帮助和便利的父亲。

顾辰捂着脸，满脸震惊地盯着我：“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我这是为了你的未来，你怎么就听不懂？”

“既然你不想承认我这个儿子，那我也不把你当作我的母亲。”

“不过就算你们再怎么狡辩也是徒劳，我爸说的没错，你这一辈子的生活需求哪一样不是由我爸提供的？”

“如今好了，在外人的挑拨下，你心气高涨，竟然为了那点小事向我爸索要了30万，难道你真以为这30万可以让你活到老死吗？”

我再次抬起手，他脸上的难堪让他后退了一步。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儿媳却紧紧拉住我，忍不住喝道：“够了，你少说几句。”

“妈妈也不容易，她对你的关爱，你现在连提都不提。”

我抓着姜妍，毫不在意那些人，朝民政局的方向走去，脸色苍白的顾南州又追了上来。

他试图拉住我的手臂，我却不屑地躲开了。

“小芸，别再争吵了，求你，跟我回去吧。”

“我们已经走过了这么多的岁月，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

“我可以保证以后不再和那边来往，如果你对现在的保姆生活不满意，我可以花钱请保姆回来，让你不用做任何事。”

“年轻时我让你无需工作，养活你到老，而现在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依然能让你享受后半生的安逸。”

“别把好日子过得那么辛苦，非要让生活充满波折……”

我再次给了顾南州一记耳光，冷笑道：“够了，顾南州，别再恶心我了！”

“你永远如此，不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更不会主动去改变，毫无责任感。”

“漫长的一生，你不会改变，我也忍无可忍，我们之间只能到此为止。”

“你养我？说得真好听，真是个自以为是的高尚。”

姜妍也紧紧挽住我的手臂，冷冷地看着顾南州，讥讽道：“哈哈，狗东西，这一巴掌你绝对活该。”

“我作为局外人，清楚地看到了沈芸的一辈子。”

“她原本能够过得更好，全心投入事业，成就自我，但在最适合奋斗的年纪，却遇到了比她大七岁的你，她为了你放弃了多少？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那个时候，我们几个室友还开玩笑说她是一颗彻底沉迷爱情的脑袋，完全陷入了命运给她准备的磨难之中。”

“我们也实在搞不懂，她为何要为了你舍弃自己的事业，曾多次劝她，没想到她却说她的原生家庭很不幸，她的父亲从来没有给予过她想要的宠爱。”

“你这个混蛋的出现让她感到温暖和安全感，她渴望和你共同建立一个家，几乎是仓促结婚，结婚后我们就鲜少联系了。”

“每次聚会，她总是缺席，她为了支持你的事业，放弃了自己的未来，成为家庭主妇，照顾你那行动不便的父母。”

“你好好想想，你父母住院时，是沈芸在那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三年来都是她在身边。”

“而你呢？在做什么？背着她与其他女人鬼混吗？”

“顾南州，你真是个不堪的家伙，居然有脸提‘养’这个词，难道你毫无羞耻感吗？真是太让人失望了，居然是个文人教授。”

“仔细算算，医院护工一个月的费用是一万，家庭保姆则是八千，这些年来，即便请保姆，也未必能有沈芸那般尽心尽力。”

“她并不是非要你养她，而是为了你的前途放弃了她那份月薪一万四的工作，她甘愿放弃一切在你身边做家庭主妇，可你到底是怎么了，竟如此卑劣？”

顾南州低着头，沉默不语，脸上流露复杂的神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一旁同样肿着脸的顾辰，嘴唇动了半天，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无法吐出一个字。

姜妍又指着顾辰愤怒地骂道：

“还有你这个连叉烧都不如的白眼狼！”

“你难道没有记忆，脑子没有问题吗？小时候的事情不记得，初中和高中的事情总该记得吧？”

“你妈妈为你付出了多少，你是瞎子吗？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吗？”

“果然你遗传了父亲的劣根性，这辈子注定要废掉，真是可悲，你妈就算是养两条狗，都比伺候你们半辈子来的好。”

“听说你现在对那个小三恭敬得很，难道只是因为他在工作上对你稍有助益？”

“你难道忘了？你这个混蛋父亲在你和你妈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却背着你们跟别人过得如同父子。”

“在这个世上，只有你不该去指责你妈！”

顾辰愣在那里，低头紧握着拳头，神情复杂，抬头看我的时候，眼中竟透出一丝愧疚。

不过，这一切我已经不在乎了。

他和他的父亲，我都不想要了。

我拉着还想训斥的姜岩，径直朝民政局走去。

经过我那年纪大的母亲时，我没有回头看她。

也没有再理会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一次，我不再做任何人的傀儡，我只想追求自己的生活。

顾南州最终还是跟了进来，他颤抖着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流程十分顺利，就在要盖下钢印的瞬间，他突然握住我的手，眼里闪烁着泪光，那双浑浊的眼眸带着慌乱，直视着我：

“小芸，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那些事情真的没有这么严重，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原谅我呢？”

“作为夫妻这么多年，难道就不能试着理解我一下吗？我只不过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年纪走到这种地步？”

我用力挣脱他的手，冷冷一笑。

“顾南州，我一生中最后悔的事就是爱上你，和你在一起。”

“你作为一位文人，难道不懂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吗？”

“人怎么会卑贱到你这样的地步？”

“既想得到，又想要？你这样的废物，竟然还有脸将自己视为皇帝？左右逢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稀世珍品吗？！”

“顾南州，你背叛了我给予你的信任，更没有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

“我可以大方地为年少时的冲动和不理智承担后果。”

“可是你呢？连面对自己的婚姻，承认出轨的基本勇气都没有。”

“你这样的废物，有何资格让我忍让？”

他愣在原地，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气息的气球，双肩无力下垂，眼神迷离，笼罩着一股难以言表的悲哀。

我再也不想和他纠缠，目光锁定在落下的钢印上，手握着离婚证，潇洒地走出了那扇门。

昨天我和姜妍一起去提了那辆新车，从这一刻起，我的人生方向盘将牢牢在我手中。

当我准备发动离开时，儿子追上了我，他满脸复杂，低声问道：

“妈，难道一辈子的家，你就这样说放弃就放弃吗？”

我没有回应，加大油门，驾车飞驰而去。

无论别人指责我冷酷，还是认为我任性自私，

然而这一生，我对不起的只有自己。

我打开手机里的自驾游攻略，递给姜妍，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

“咱们回去整理行李吧，来一场自驾游，刚好你也会开车，我们一起上路不会累。”

“走走停停，去欣赏教科书上的风景，去感受路途中的激情与活力。”

姜妍捂住嘴巴尖叫：“天哪，沈芸你简直太酷了！”

“我本以为，我们以后出去旅游只能跟着老年大学的团体。”

“没想到你不仅提了新车，还想去自驾游。”

“不过我完全支持这个想法。”

“当然，我肯定也会舍命陪君子的。”

“你不知道，当我听到你离婚的消息时，第一反应是心疼，第二反应是期待。”

“期待你能带着自己活出精彩。”

她的成熟稳重与她的实际年龄不符，但我很喜欢她这种样子，她也很羡慕我。

回老年大学的路上，姜妍一直叽叽喳喳不停地和我聊：

“沈芸，我爸妈去世后留给我一笔不小的遗产，他们俩虽然嘴硬，但心里总担心我过得不好，跟我说了不少狠话。”

“不过临终前也算是妥协，甚至把大半身家都留给了我。”

“你啊，别去在意你那个可恶的儿子说的那些话。”

“即使你那三十万在一夜之间挥霍一空，也无需担忧，你的好闺蜜会照顾你。”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向她坦承了拆迁款的事情。

她兴奋得无法自已，刚一下车便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

“沈芸，这才是真正的你，真是敢作敢为。”

“这些钱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根本不值得知道，也不配得到。”

“不过，你这离婚竟然只索要了这么一点儿钱？”

“无论如何，顾南州的财产都是我们夫妻共同拥有的，索要这么点真是亏了他们，按理说那个老家伙该净身出户。”

我轻松一笑：“这些年他手里除了那套房子外，早就没剩多少钱了，拿了这三十万后，他能拥有的财产可不多。”

“毕竟这些年来，他对李慧玲那边可是不吝啬。”

“而且要多了我也觉得恶心。”

“我自会有足够的生活费，无需给自己增添不快。”

我和姜妍简单打理了行李，开始了我们的自驾之旅。

五十而已，未至黄昏，人生前途仍有无尽可能。

我们的泪水只该流在旅途中，在大自然的浩瀚与感动里。

一路上，我们两人走走停停，没有想象中的孤单，也没有意料中的疲倦。

四处洋溢着自由的温暖。

我们会在喜欢的城市多停留一些日子，学着年轻人的样子拍照打卡。

把年轻时未尽的梦想一次性完成。

两人一起享受下午茶，一起练习瑜伽，一起选购珠宝，一起作画，一起攀登高山。

两人共享自驾游，两人觀影，两人之间无尽的浪漫。

我终于不再是那个每天忙于家务的保姆。

五十岁离婚后，我的生活变得十分肆意，过得潇洒自如。

三个月转瞬即逝，视野在拓展，心态在转变，似乎人生再无任何事情能够压垮我。

我正在慢慢成长为更加强大的人。

当我敷面膜、晒太阳时，看到山谷间的广阔风光，不由得再次拿起手机拍照，记录这一刻并分享于朋友圈。

姜妍已经逐渐适应了我这段时间的转变，满脸赞赏地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芸芸，真不错！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会感到不适应，但如今看来，你把自己照顾得很不错，简直成了自己的最好园丁。”

“芸芸，如果我没有经济条件，家庭也没有给予我任何支持，我就如同一位平常的打工人，每天朝九晚六，无法像现在这样说走就走，也没有财务自由，你觉得我会后悔选择不婚吗？”

“假如你跟顾南州离婚，而他不愿意给你一分钱，或者他根本没有钱可分，甚至把房子偷偷转给了他的情人，在你没有拆迁款保障的情况下，你还会选择离婚吗？”

“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如果真是那样，你将如何生活？”

我在处理图像的同时满不在乎地回答：“想过啊。”

“当我从顾南州那部手机里发现他出轨的那一刻，这些问题早就回旋在我心里无数次。”

“我依旧会选择离婚。”

“我只有50岁，就算缺少那些钱作为保障，我依然能过上我想要的生活。”

“我有双手，有双脚，还有自己的思想，找一份简单轻松的工作，生活得自由自在，善待自己，至多每个月少挣一点。”

“我一样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

“如果买不起，就攒钱坐车去旅行，现在的交通如此便利，真的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自己赚钱，自己消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也行。”

“再也不用顾虑他人的眼光，不必迎合他人的喜好，也不用在夜深人静时思量，明天一早要为一大家子准备早餐。”

“这样的生活多美好，当我决心独自生活时，这些都已在我心中认真考虑过。”

“有钱就过上富裕的日子。”

“没钱就活得简单。”

我在朋友圈和微博上发布的动态得到了许多人的点赞，甚至有网友在评论区热心地表达对我心态的钦佩。

人们似乎希望自己年老的时候也能活得像我一样，看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人能共情。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所收获的善意远多于恶意。

可让我感到不快的是，顾南州这个令人厌恶的人，已经离婚了，却仍时不时在我的微博上点赞评论。

他竟然会说些让我照顾好自己的话，提醒我开车注意安全，天冷了要加衣服这些无聊的提醒。

我努力压抑住将他拉黑的冲动。

人啊，要有更广大的格局。

没有必要斤斤计较，毕竟我还得向他展示，离开他后，我依然过得精彩。

只不过保留他的微信，让我感到很烦。

即使已经将他设置为消息免打扰，他还是会偶尔冒出来，寻找一下存在感。

这样想来，真是可笑。

年轻的时候我曾因为联系不上顾南州，想知道他每天的行踪，是否按时吃饭，而要求他实时给我汇报。

那时候，他不仅无法做到，还表示很难理解，皱着眉头冷着脸反驳我：“我真搞不懂你们女人为什么总是喜欢这些繁琐的事？非得逼别人做自己不喜欢、不开心的事情才满足吗？”

“有什么好汇报的？去哪儿、吃了什么、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都要隔着手机告诉你，难道你不觉得这很麻烦吗？”

“你一天待在家里没事可做，而我则有忙不完的工作，还得应对形形色色的人，哪有闲工夫特地发信息给你汇报？”

“更何况，我又不是犯人，为什么事事都要跟你汇报？难道你不觉得这很别扭吗？”

年轻时，他无法理解报备的意义，也不愿意向我汇报。

而我即使出去买菜，路上看到两只小猫打架，也会给他拍照，告诉他猫咪们很可爱，想在家里养两只。

他可能看了也没有回复，或者懒得去看。

直到晚上回到家，我问起时，他才会随意地敷衍一句：“养猫有什么用？猫毛太脏，我不喜欢。”

我时常能在小区里看到牵手漫步的老年夫妇，于是我忍不住为他们拍个小视频，充满期待地对他说：“顾南州，等到我们老了，也能如此相互扶持，幸福地度过一生。”

我记得有一个晚上我回来的时候，他主动对我说：

“以后那些与我无关的事情就不要再发给我了，偷拍他人实在是不太礼貌。”

我们之间似乎从未能够真正心心相映。

唯一让我感觉到他对我真爱的时刻，或许就是我生孩子那次。

以及照顾他的父母，一直到他们百年之后，一手处理后事的过程。

无论是孩子的降生还是公婆的离世，他都未能在第一时间赶到身边。

孩子出生的第二天，他抱着宝贝，略显生硬地低头吻我一口。

他对我说道：“小芸，感谢你，我将一辈子对你好。”

那一刻我感受到他作为新手父亲的快乐。

同时也能感受到他在对我许下承诺时的认真与坚定。

当时我感动不已，只是我却沉迷于这份美好，而他始终只是说说而已。

当公婆去世的那天晚上，他终于赶了回来，热泪盈眶地将我紧紧搂入怀中，声音哽咽地说：

“小芸，幸好有你，我这一生能娶到你真是我最幸运的事。”

他那次承诺会永远珍惜我，然而我怎么也没想到，他所谓的珍惜不过是千方百计的隐瞒。

当我对这段婚姻的情感彻底放弃希望时，我才恍若大悟。

原来我曾爱得如此深沉的顾南州，其实是如此平庸。

撇开我对他的爱的滤镜，把他抛入人潮中，我甚至懒得多看他一眼。

不过是一个出轨的男人，现在的纠缠对我而言，已然让人感到厌恶。

至于他偶尔的关心问候，或几句表达对我需要的话语，如今在我看来，不过是扔下一堆烂事，让我倍感恶心。

回心转意这样的事情，今生都不会发生。

“小芸，最近你是不是天天在敷面膜？感觉你的皮肤光滑了许多，看起来年轻了很多。”

“小芸，你打算什么时候自驾游回来？”

“我们还能再见一次吗？我想请你吃个饭，海边那家餐厅我给你准备了一整套护肤品。”

“你不是一直想要去海边散步吗？我陪你去，怎么样？”

“小芸，今天我试着做了你以前给我做的糖心蛋，但无论怎样都没法做到你做的那样好。”

“小芸，你在十周年纪念日送我的胸针现在在哪里？我把家里每个角落都翻遍了，都没找到。”

终究，在他连续一周的报备之后，我忍不住将他拉黑了。

我已经懒得再去看他一次又一次的病态行为。

而我那个跟我置气的儿子，从我跟顾南州离婚后，简直就成了隐形人，一次都没有联系我过。

不过，我也不在乎他是否联系我。

儿媳虽然偶尔给我发一些孙子的视频和照片，三天两头提醒我一个人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被骗。

之前我和这个儿媳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只是把她当成女儿来养，尽量对她好。

倒是离婚后，看出人品来，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她对我始终没有一句恶语。

“奶奶，你在外面要好好玩耍哦。”

“奶奶，你永远是乐乐心中最骄傲的奶奶，今天我同学告诉我他刷到了你，他们都羡慕我有个可以开车看世界的超级奶奶。”

“奶奶，下次你和妍奶奶回来时，能不能接我一起坐你的车去兜风呀？”

“乐乐很想念奶奶，也想和奶奶一起玩。”

小孙子的问候让我心中一暖，认真回复后，原本心情愉悦的一天，看起来又更加光彩。

我的情绪大好。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稳，梦中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光。

没有恋爱中的迷茫，没有放弃事业的纠结，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自在地活了一生。

这个梦无比真实，真实得让我泪目。

当我遇见顾南州时，我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对于他在我公司楼下捧花请求与我在一起的那一刻，我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结束了五个月的自驾游后，我和姜妍终于暂时分道扬镳。

她目睹我彻底走出阴影后，决定出国，去处理自己的事情，短时间内不会归来。

在机场送别她之后，我又重新回归到一个人的生活。

然而，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孤独，毕竟我在老年大学的交际圈里已有不少朋友。

再加上这五个月来所经历的种种，早已让我内心变得无比坚韧。

我深知，人生其实是一段属于自我的修行。

关于那些中途离开或走散的人，他们就像是从我们身上脱落的一根羽毛，无论以何种形式曾经存在，最终都会得到释怀。

我回到老年大学的首日，就收到了一个意外的访客。

当李慧珍身穿一条优雅的碎花白裙站在我眼前时，我愣住了一瞬。

对于这个女人，我的记忆既亲切又模糊。

年轻时我仅在一次同学聚会上见过她，那个时候，她优雅地依偎在另一位男士的身旁，自信地向众人介绍她的丈夫。

那一晚，当李慧玲宣布自己已怀孕时，我的新婚丈夫顾南州则和她的到来喝了整晚的闷酒。

他时不时地朝她的方向投去目光。

直觉告诉我，他们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往事。

尤其是那晚，他醉得烂醉如泥，我搀扶他回家的路上，他一直低声呢喃着对不起，我的心里愈发坚定了这个猜想。

那个醉得迷糊的夜晚，他呼喊的全是李慧玲的名字。

他一遍又一遍地向她道歉。

我就这样陪伴着他整整一夜，脑海里似乎涌现出无数思绪，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我依稀记得天亮时我问他，究竟为什么要对李慧玲说对不起。

他那时解释说，他们曾一起度过三年的时光，但由于双方父母的不同意见，他们无法在一起，所以被迫分开。

他觉得没能给李慧玲一个未来，再见面时见到她过得幸福，心中难免感慨，因此才在酒后失态。

那个时候我的心思十分混乱，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不过我还是提出了一个想法，如果放不下就分开。

我说我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心里始终惦记着其他的女人。

彼时他一直道歉，承诺会一生只忠于我们这个家庭。

一时心软之下我信任了他，之后的日子里，他的确没有显示出任何可疑的迹象，我也从未产生过怀疑。

三十年一转眼过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的一生如此滑稽可笑。

信任如同一把锋利的弯刀，深入我的心，让我痛不欲生。

“沈姐姐，您好，我们年轻的时候见过面。”

她轻声说道，脸上带着笑容。

“我叫李慧玲，听南州说您最近对我们的事有些误解，正在跟他争吵，甚至要离婚。”

“所以，我冒昧前来打扰您，是希望不会因为我而影响到你们长达几十年的婚姻感情。”

她温柔地补充道，“我和南州其实只是朋友，希望您不要误会。”

她的眉眼弯弯，语气柔和，谈吐间流露出江南女子的娴淑。

见我不停打量她，她又主动给我倒了一杯茶，随后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微笑着说：“沈芸姐姐，婚姻是两人之间的事情，您与南州三十年的相伴，真的没有必要因为我这个外人而争执离婚。”

“其实，我非常羡慕您。

南州这些年对您保护得很好，您不需要为了生计奔波，不用承受底层打工者的委屈与辛劳。”

她继续说道，“姐姐，您应该对自己更有自信。

尽管南州的心有所属，并不是偏爱您这样的类型，但三十年的相处早已将您深深刻入他的心中。”

“他绝对是对您有感情的，不然他不会求着我来解释。”

她说得十分认真，“至于我与南州之间的关系，完全是出于年少时的遗憾。

在我得知他丈夫意外去世之后，南州希望能够不让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忍受生活的磨难，给了我一些关心，这只是出于朋友间的情谊。”

“我心态不佳，他担心我独自一人会想不开，伤害自己，所以特意带我出去游玩，欣赏世界的美好，顺便照顾我的孩子。”

她轻声说道，“沈芸姐姐，您这一辈子都这么度过来，何苦在这个时候逼得如此紧呢？一次复婚的机会都不肯给南州，您真的不怕后半生孤独无依吗？”

南州对于你的态度已经够谦卑了，你就无视他的付出吗？自从你们发生争执后，他一次都没找过我。

这一次联系我，也仅仅是想让我为他传达，他仍旧希望与你复婚。

沈芸姐姐，你已经错过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若在此刻因固执和赌气而错过最适合你的男人，年老时恐怕会为此懊悔不已。

人们常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对这个老三，我已无任何耐心。

端起面前的茶杯，缓缓品味。

其实我更想直接将它泼到她的脸上，可是我内心深处的教养不允许我如此。

“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请离开我的视线。”

“如果你还在这里继续喋喋不休，展现你的优越，那我就不得不请你喝下这杯茶。”

她满脸笑意，但语气却带着几分藐视。

“沈芸姐姐，你这番听不进道理，也真是让南州为你困扰了大半辈子。”

“我们都已到了这个年龄，很多事已该看开了，婚姻是婚姻，爱情是爱情，它们之间并不矛盾。”

“南州的爱情一辈子都没给你，老来却还执着于他的情感又有什么意义？”

“好好照顾你的儿子、孙子，不是更好吗？”

我忍不住冷笑，失去了继续浪费时间的兴趣。

“你固有你的歪理，如果你觉得做第三者是值得骄傲的事，那你尽管继续享受你的优越感吧。”

“隐秘了一辈子，放在古代也不过是个养在外面的妾而已，终究无法见得光明。”

“既然你觉得一个老人的爱如此珍贵，那就好好守护吧，我白送给你。”

我转身准备离去时，顾南州追了进来。

他脸色苍白，显得无比虚弱，那双朦胧的眼中流露出满满的痛苦。

他试图伸出手来抓住我，我却轻巧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小芸，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你，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小芸，你真的连一次机会都不想给我吗？”

我冷笑反驳：“你觉得自己值得吗？”

他的双手无力地垂下来，眼中的痛楚愈发明显。

最终在我准备转身离去之际，他从怀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

“小芸，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我这一生对不起你太多了，我明白自己无法补偿，也无法为你做些什么。”

“这张卡里的钱就当作我的补偿，请一定收下。”

“否则，我将来恐怕会良心不安，无法安心离去。”

自始至终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像个胜利者的李慧玲，见到那张卡时脸上瞬间阴云密布。

她走到顾南州身边，温柔地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低声安慰道：

“南州，姐姐不会收下这笔钱的。”

“别再让自己难受，人和人之间还是应该讲究缘分。”

“缘分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我们就只能走到哪里。”

我无法抑制地轻笑，看到李慧玲难堪的神色，接过了那张卡：

“好吧，顾南州。

为了不让你心中不安，这张卡我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快带着你的小三滚开。”

“以后别再打扰我，这已经算是你最大的补偿。”

我转身果断离去，不再回头看那对互相搀扶的两个人。

这张卡里有50万，想必是他东拼西凑的一点积蓄。

其实我本不在乎这些钱，但是，既然来之不易，自然要收下。

而且，我得到这笔钱后，他身边李慧玲那难堪的神情，确实让我感到愉悦。

反正我不拿这笔钱，她照样会想尽办法弄到手。

就她今天这副态度，我可不想便宜她。

然而在我拿到钱的当天下午，我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本来我不打算接，但恰好觉得无聊，就一边泡脚一边将它当作消遣。

我也想看看这个叉烧能说些什么荒唐的话。

刚一接通，顾辰愤怒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妈，你到底玩儿到什么时候？我们要跟你折腾多久？”

“我真搞不明白，一把年纪了，你究竟想怎样，非得把这个家搞得四分五裂才满足吗？”

“一家人像过去那样好好在一起不行吗？非得这样喧嚣。”

“今天我爸带着李姨上门来道歉，你还摆着架子一再闹腾，有什么意思？”

“我爸这个人就是太宠你了，他给你的那些补偿款，你还真有脸拿。”

“这些年来你连工作都没有，一分钱都没挣，我爸一个人支撑这个家，现在年纪大了，每月的退休金也就那点，你凭什么拿走他那么多钱？”

“你知道我爸为了凑这笔钱，连房子都租出去了？现在跟我们挤在一块住，搞得大家都不方便……”

听着他气愤的唠叨，我忍不住笑了：“首先，钱是你爸自愿给的，他说如果我不拿他后半辈子会心里不安，死也不瞑目。”

“其次，我可不想听到叉烧这种称呼，别再喊我妈，真让我恶心。”

“最后，别在我这儿发牢骚，如果你不想让你爸跟你们一起住，那就直接把他赶出去算了。”

“或者干脆叫你喜欢的后妈来接他。”

“总之，以后别在我这里磨叽。”

电话那头听到了摔东西的声音，我懒得再听，影响心情。

随即挂掉电话将他拉入黑名单。

我在自己选择的老年大学里提前开启了养老生活。

之前总是爱养些花草，但由于手头总有一堆事情要忙，没时间去打理。

如今，终于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我不仅在自己的房间里养了喜欢的花草。

还在学校的空地上种了月季，栽培的月季长势喜人，平时有很多老年人来帮我一起打理。

看着花园中的月季在微风的吹拂下娇艳欲滴、蓬勃生长，我的心里仿佛也看到了未来的渐渐绽放。

这段时间，我结识了许多不同的朋友，和他们一起参加茶艺课、切磋舞蹈、观棋时看他们风格各异、纵横捭阖。

还随着学校组织的旅游团，在老师与导游的陪伴下，一路向南，欣赏到了课本中描绘的山川美景，见证了许多热闹的事情。

朋友们逐渐增多，孤独和无聊这两个词愈发变得遥远。

而在此期间，顾南州时常打来电话，令我烦躁不安，干脆将他拉入黑名单，这样世界就清静了许多。

往后我真的想和往昔的那些人一刀两断。

直到为期三个月的南下之旅结束返程时，我意外地看到李慧玲的微博动态。

那是一张全家福，她依偎在顾南州的身边，身旁还有她的儿子、顾辰以及两个小孙子，都是欢声笑语。

只有乐乐那孩子撅着嘴，看起来非常不高兴。

李慧玲的配文更是感人：“错过的半生，归来依旧是真爱，哪怕是重组的家庭，我们依旧幸福如初，两个理解我的儿子，一直爱我的男人，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这条微博引发了热烈关注，点赞和评论几乎逼近一万人。

许多人纷纷羡慕这对初恋仍能携手共度晚年。

评论区里，大家都在祝福他们永不分离，携手到老。

不久，我的儿媳带着小孙子来看我。

小家伙一见我便扑进了我的怀里，嘟着小嘴不停诉说：“奶奶，我一点也不喜欢爸爸。”

“还有爷爷，他们两个真讨厌。”

“明明那个身上有股臭味的老阿姨根本不是我的奶奶，他们偏要让我叫她奶奶，我才不想这样，真的不想和他们一起拍照。”

“我不乐意爸爸就凶我，我讨厌他！”

“可是爸爸跟我说爷爷最喜欢那个臭奶奶，还说那个臭奶奶能帮助他在工作上牵线搭桥，让我变得乖一点，让那个臭奶奶喜欢我。”

“真是太让人烦了。”

“我今后绝对不会再喜欢他们！”

我只是微微一笑，陪着他直到他玩累入睡，这才与儿媳宋晴开始交流。

宋晴热情地为我倒了一杯茶，欲言又止之后安慰道：

“妈，顾辰这几年真的太沉迷工作了，总想着超越他人，心态有些浮躁，偏偏他的工作正好与李慧玲的儿子那家公司有联系。”

“别太在意他在朋友圈发的全家福，爸这辈子都有些糊涂，顾辰也在胡闹，迟早他会明白这些的。”

听到儿媳的安慰，我心里感到温暖，不由自主地笑了。

“放心吧，他们再也无法伤害我了。”

“只有当你在乎的时候，那个东西才会对你造成伤害。”

“现在，对他们父子我早就已经无所谓了，更何况我已经将他们的微信拉黑，至于他们发布的朋友圈，随便他们想怎么发。”

儿媳叹了口气，显得无奈：“唉，我跟顾辰说了很多次，他真的是认不清状况。”

“爸那边的房子已经租出去了，他一直住在我们这边，顾辰总是抱怨说爸晚上起夜，看到他熬夜玩游戏总是说几句。”

“结果今天爸爸提到要把李慧玲接过来住的时候，他立马就同意了，心甘情愿地去接那个女人。”

“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竟然忘记亲妈是谁。”

我则轻松一笑，毫不在意。

儿媳走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平静而又踏实，日复一日，每一天都充实而愉悦。

我不再去理会他们的事情，这一辈子还长，我真的没兴趣把自己大好的时光全都浪费在他们身上。

不过李慧玲有直播和记录生活的习惯，我总能时不时的刷到。

本来想直接拉黑的，不过却意外在一闪而过的直播间里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觉得吃瓜比追剧看戏有趣多了。

我专门泡了一壶清心养生茶，躺在藤椅上，闻着月季的芳香，看着李慧琳的直播间，当一个懒散的吃瓜路人。

我这边过得安稳舒心，但是顾南州那边却是鸡飞狗跳。

李慧玲在直播间里分享怎么敷养生面膜时，顾南州提着脏衣篓里的衣服，皱着眉问她：

“这些衣服都放了两天了，为什么还不洗？”

他眉眼间已经全是烦躁了，不过李慧玲这个温声细语的江南美人丝毫不曾发现。

只是拉着顾南州的衣袖摇晃撒娇：

“南州，你知道的，我向来娇气，做不来这些粗糙的活。”

“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我一直都是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呢。”

“这些衣服我也不会洗啊。”

远处拿着笔记本正在办公的儿子急忙跑过来表态：

“爸，这些粗活你别使唤妈，我这两天休假，我来洗。”

顾南州冷着一张脸，将手里的脏衣篓重重的扔到地上：

“你洗！从小到大都是你妈伺候你，你哪里洗过衣服？”

“上次洗的衣服也不干净，穿出去都嫌丢人。”

“衣服就应该学你妈那样，洗干净晾的时候也要晾好了，该熨的也得熨，你倒好，上次洗的那衣服直接一窝一起洗，洗出来变色不说，还有味。”

顾辰这有些难堪，有些不服气的狡辩：

“爸你说的好听，那你倒是自己洗啊。”

“每次别人做个啥事情，你就在那里指手画脚的，也没见你自己动过手。”

“就这两天做了几顿饭而已，你至于脾气这么大吗？”

在父子俩争吵时，李慧玲就愣在原地，红着眼眶有些不知所措。

儿媳妇加完班回来时，没找到孙子的身影，一问，顾南州父子俩都傻眼了。

两个人停止争吵，不约而同的看向李慧玲。

而后者这才反应过来，捂着嘴一脸惊慌：

“完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之间想着直播的事情，忘了兴趣班放学早了一个小时”

“我现在马上就去。”

一家人风风火火的赶去孙子上补习班的大厦。

路上顾南州冷着一张脸抱怨：

“慧玲，上次麻烦你带乐乐的时候你满口答应，但是在接送小孩子这些事上，你能不能上点心？”

“你怎么能连时间都记错呢？”

“小孩子万一走丢了出了事怎么办？这责任谁担？”

李慧玲原本正举着手机看着评论区的弹幕，听见抱怨后，脸上全是委屈：

“南州，这事儿你也不能完全怪我，你们两个人也在屋里，你们不是也没有想起来吗？”

“再说了，这也是你的孙子啊，你不能光靠我啊。”

“我是答应了没错，但我原本也没有什么义务，整天围着一个小孩子转吧。”

“更别提我自己的亲孙子，我都没有这么上过心呐。”

“我的付出你是一点都看不到，是吗？”

“一旦有一点事情做不好，你就开始各种对我抱怨不已。”

“我以前的时候家里的那些活也都是你帮我请保姆干的啊，孙子也是专门请的24小时接送人员。”

“我本来就记性不好，你以前还能体谅理解，甚至是心疼。”

“怎么现在我跟你在一起了，你反倒就开始接受不了这些了呢。”

“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得到了就开始变得不珍惜了？”

她温声细语的诉说着自己的委屈，眼眶红的不得了。

顾南州看了她一眼，最终只是递了一张纸，什么都没说。

至于开车的顾辰烦躁不已的说了句：

“爸，这个时候你就少说两句，别添乱了。”

从始至终只有儿媳妇一人焦急如焚，顾南州也是夺过李慧玲的手机，气冲冲的关了她的直播：

“一天到晚除了播这些没用的，你还做什么。”

这一夜，和他们的鸡犬不宁不同，我倒是在收到儿媳妇说孙子平安接回家后，一夜好眠。

随着顾南州那边爆发了家庭战争，我宁静的日子也被打破。

自从民政局一面后就没再见过的叉烧儿子追到了老年大学，一个劲的烦我：

“妈，你跟我回去吧，你说你好好的家不要，住到这里像什么话？”

我看着他，止不住的冷笑：

“呵，那天在民政局，你不是说我离了婚以后别想住到你那边来吗？怎么这么快自己说的话就不记得了？”

他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纠缠：

“妈，你这个年龄段正是带孙子的时候，你不回去乐乐怎么办？”

“本来是李姨帮我照顾的，人家跟我非亲非故，都愿意帮我带儿子。”

“你倒好，你是我亲妈，怎么就不愿意了呢？还得我上赶着来求你。”

“李姨他这两天跟我爸吵架了，情绪有点不好，回她儿子那边住了，我跟小晴都要上班，乐乐不能没人带。”

“你就跟我们回去吧，等把乐乐带到小学或者初中，你再享福也不迟。”

“现在你不能这么自私，你既然生了我就得对我负责。”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媳妇儿又觉得保姆和李姨不靠谱，非得逼着我来给你道歉，我才不乐意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你呢。”

“我就没见过谁家的妈像你这么狠心的。”

这时儿媳也急匆匆的赶来，刚好听见这话，她冷着脸给了顾辰一巴掌：

“顾辰，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吗？我叫你过来是让你给妈道歉的，不是让你来这里道德绑架的。”

“行了，既然你不愿意真心实意的给妈道歉，也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我给你两条路。”

“第一，辞了你那处处需要巴结李慧玲母子的工作，乖乖在家照顾儿子。”

“反正你工资也没我高，一个月就那点钱，连请个保姆都不够，还得给人当哈巴狗，不如就别上了。”

“第二，那就是我们离婚，孩子的抚养权归我，你每个月打抚养费。”

儿媳说这些话时，一脸的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我也愣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插手的打算。

顾辰终于知道慌了，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媳，又皮笑肉不笑的跟我道歉：

“妈，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

“但是现在这个社会我们在单位竞争压力本来就大，李姨那边刚好能给予我一些帮助，让我在公司扬眉吐气，我这才对李姨态度好了些。”

“毕竟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嘛，我只是多给她点笑脸，换来我工作上的便利罢了，也没有做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做错事的人是我爸，又不是我，我是你亲儿子，你不能坐视不管。”

“你大人有大量之前的事情就别放在心上，跟我回去吧。”

“再说了，我之前是在气头上，虽然说了一些糊涂话，那你就没错了嘛，是你先不要我们这个家才惹我生气的。”

我冷笑不语，他却好似以为我的默认就是答应。

继续叨叨个不停：

“妈，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赶紧把你这所谓的老年大学退了吧，这多贵啊，一个月花那么多钱，你也不知道心疼。”

“你与其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乱花钱，只顾着自己享受，倒不如把钱花在你孙子的未来培养上。”

“给乐乐报个钢琴班，奥数班什么的，怎么说，你这当奶奶的从我爸那边坑了那么多钱，也得有点表示啊。”

我指着门口冷声打断他：

“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我的钱就算花不完陪我一起入土，你也别想惦记。”

孙子那边我给了一笔钱，只不过儿媳妇没要。

她爸妈那边除了不帮她带孩子以外，给的帮衬够多，再加上她自己工资高，底气足。

儿子一脸难以置信的瞪着我，仿佛不敢相信我竟然骂他滚：

“妈，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有毛病吗？有儿子不要，非要把自己搞得跟个孤家寡人一样？”

“你这当妈的帮我带带孙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你出去问问谁家老人像你一样自私自利，任性妄为，只顾着自己贪图享乐，我怎么会摊上你这样的妈？”

这次不等我开口，儿媳妇直接揪着他的耳朵往外走：

“顾辰，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样的白眼狼！”

“妈，你好好休息，乐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己有主意。”

儿媳妇儿这样说了以后，我也就没有什么好操心的，继续我的日常生活。

我格外珍惜我的每一天，同时也享受着现在轻松自由的日子。

学校第二季度组织的旅游选在了国外，因为要出国，又交了一笔钱。

不过听说要去米兰、纽约、巴黎，好多地方。

我踏上了出国的旅途，跟着老年大学里认识的伙伴们一起走走停停，看遍不同的风景，领略不一样的人生。

这期间除了儿媳妇儿，其他人我谁都没有联系。

儿媳妇经常会给我发一些乐乐的照片、视频。

同时也跟我提过一些那边的事。

顾辰在离婚和当家庭妇男之间选择了后者。

至于顾南州她则是只字不提。

三个月的旅途结束后，我整个人的心境越发豁然开朗。

再次回国时，儿媳妇带着乐乐来看我，跟乐乐玩了一会儿后，他独自在我卧室写作业。

我抱着这次回来时刚抱养的猫咪和儿媳妇儿闲聊。

也是从她口中再次听到了顾南州的消息：

“妈，爸他病了，而且这次好像病的不轻。”

见我没有打断，她才继续说道：

“那个李慧玲自从不愿意给我们带孩子后，就催着爸把以前租出去的老房子又收了回来，两个人回那边住了。”

“我上次去了一趟，原本的复古风被她改成了欧美风格，弄得乱七八糟的。”

“爸那身体原本就有三高，一直吃外卖也不习惯，他身上那种文人风骨改不了，又不是三天两头会自己做饭的人，两个人没少吵嘴拌嘴。”

“原本前段时间还闹腾着要简单办个酒席，两个人领个结婚证，这段时间也消停了。”

“上次爸还托我从医院给他带一些冠心病的药呢。”

我打了个哈欠，百般无聊的看向窗外。

儿媳妇儿又急忙转移话题：

“妈，顾辰最近可能又要来烦你，他最近家庭煮夫当崩溃了，好像也慢慢的明白了你这些年吃过的苦。”

我笑着打断：“他别在来我面前添堵我就感激不尽了。”

儿媳妇离开后的第二天，我跟老年大学里的朋友一起去逛超市时，见到了顾南州。

他推着车子，跟在李慧玲身边，与我们几个碰了个正着。

李慧玲的车子里推的都是一些蛋糕，烤鸭类的东西，顾南州全程板着个脸。

看见我的时候，他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欣喜和笑意。

就在他主动要跟我打招呼时，我推着车子往另一个方向拐去。

但他还是喊住了我，颤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小芸，你......”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李慧玲狠狠的瞪了一眼。

那个向来温柔端庄的女人冷着脸挽上顾南州的胳膊宣示主权：

“南州，现在我才是你的太太，你当着我的面看别人，叫别人，不觉得很过分吗？”

这时认识的伙伴拿着一个颈部按摩仪走过来，笑着跟我介绍：

“阿芸，你看，上次我跟你说的就是这东西，你呀一天看书看的时间太长了，我怕你脖子酸受不了。”

“特地给你买了这个东西，回去后你就能用上了。”

“争取这段时间把脖子酸痛的毛病给改掉，这样我们冬天去看雪的时候你就不用在旅途中因为长时间坐车而受罪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接过那个按摩仪认真打量，温柔的道谢：

“程哥，谢谢你。”

身旁的一个老姐姐笑着打趣：

“哟哟哟，我们几个老家伙也脖子痛，程书法家怎么不惦记着我们？”

我有些不好意思，催促着她们去那边挑水果。

顾南州又沉着脸甩开李慧玲追了上来，他脸色苍白，眼底满是不甘和悔恨。

他拉住我的胳膊，低声质问：

“小芸，不管怎么说，我们夫妻30多年，没必要拿我当个陌生人一样吧？那个男人是谁，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用力甩开他，与他划清界限。

“呵，别提那30年，以前我眼瞎把你这种渣男当个宝，现在你就一个糟老头子而已，我不拿你当陌生人，你还想让我对你嘘寒问暖吗？”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难以置信的看着我，眼底全是悲痛。

我却懒得搭理他，招呼众人离开。

我并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这竟然成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顾辰来找上我，扑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声泪俱下的跟我道歉时，我正在填报表。

南方的老年大学正式创立，我们这边愿意搬迁去那边的老人可以填完这个报表，下个星期就离开这个城市。

我对这边也没有什么依赖，自然就填了这个表。

不管是叉烧儿子悔不当初的道歉，还是顾南州病入膏肓的消息都没有影响我签字的速度。

“妈，医院那边已经下了病危，我爸他真的很想见你一面，你能不能过去看看他？”

“妈，这些年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心安理得的享受了您的付出，还没有对你尽到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妈，我自己辞职在家带孩子以后，我才体会到了你当初的辛苦，你能不能原谅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爸也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妈求求你再给我跟爸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跟他已经没有了多说一句废话的欲望，直接让保安将他请了出去。

后面才从儿媳妇儿口中知道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原来起因是因为超市人多眼杂，那天我们走了以后，李慧玲不依不饶跟顾南州发生了剧烈的争吵。

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他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一时之间被网友拍下来发到了网上。

于是顾南州这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因为婚内出轨狠狠的火了一把，到了晚年声名狼藉，被人骂上了热搜。

至于知三当三的李慧玲也好不到哪去，有人扒出了他们之前的全家福，也有人扒出了他们这些年出轨的证据，让两个人骂的狗血喷头。

顾南州一辈子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名声了，到了晚年被骂成这个样子，直接气的冠心病发作住院，情况很不容乐观。

李慧玲自然受不了在医院伺候他的活，也不想继续在国内被网暴，一声不吭的选择了跟着自己的富豪儿子出国。

我填完报表等着搬去南方的这七天里，我那叉烧儿子没少烦我。

动不动就用孙子的电话手表联系我：

“妈，不管怎么说，你跟我爸都是一辈子的夫妻，我爸身体真的不行了，你如果再不去见他，他就真的死不瞑目了。”

我觉得没有再见的必要，后面他打电话干脆就不接。

一直到我在机场准备去南方时，接到了儿媳妇打来的一通电话。

也可以说是顾南州发给我的最后一通视频。

视频那头他白发苍苍，整个人瘦的如同皮包骨一样，憔悴的不成样子，以前在他身上还能感受到一种宝刀未老的风采。

但此刻只剩下了风烛残年的真实写照。

视频接通时，他虚弱的冲我露出一抹笑，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泪水：

“对不起，小芸，我愧对你。”

“小芸你走了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是我不小心把你给弄丢了。”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脸面再求你去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走的更远，看的更高，过的比任何人都要幸福。”

“小芸，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犯错，你能不能好好的陪我走完这一辈子？”

“我一定不会再犯糊涂，你想看海我陪你去，你想拍照，我们天天都拍，我陪你去看教科书里的山川美景，陪你去看天安门，陪你走完这一辈子。”

他似乎还要说，我摇着头打断：

“顾南州，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你。”

“别再指望能再来一次了。”

“人因不惜而散，下辈子我也不愿再遇见你。”

我挂了电话，无视他的痛苦和眼泪，走向自己的远方。

我会一直飞向更高更远的地方，让自己的往后余生都是幸福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