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还在床上睡觉,手机铃声忽然急促地响起。
我拿起一看,是同事张静打来的电话。
“陈阳!救命啊!”她那大嗓门恨不得把听筒震碎,“我在搬家,跟搬家公司吵翻了!你能不能来搭把手?”
我正想骂她耽误我睡觉,她又补了句:“中午管饭!我妈做土豆烧排骨,炒尖椒回锅肉,都是你最爱吃的!”
得,冲这两个菜我也得去。
我挂了电话,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就骑上电驴,往张静租住的老小区奔去。
张静住的那栋楼没电梯,墙皮掉得跟牛皮癣似的,楼道里堆着谁家腌咸菜的坛子,还有小孩撒的尿渍,太阳一晒骚得人睁不开眼。
我刚爬到三楼,就听见四楼传来她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王师傅!这洗衣机你昨天说好能抬的,今天怎么又说超重?你是不是想坐地起价?”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就见张静扎着个丸子头,额头上全是汗,T恤湿了一大片,正跟个穿着蓝马甲的中年男人吵得脸红脖子粗。
旁边站着个头发花白的阿姨,手里还攥着块抹布,估计是刚擦完桌子就被卷进来了,正是张静她妈。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王师傅叉着腰,唾沫星子喷了张静一脸,“这老式双缸洗衣机,八十斤!我这腰上周刚闪了,你给那点钱够买药吗?”
张静气得手都抖了:“你昨天在电话里怎么不说?我东西都收拾好了,你现在撂挑子?”
“行了行了”,我赶紧把张静拉到身后,冲王师傅递了根烟道,“师傅,我来搭把手,咱三抬,慢点儿总行了吧?”
王师傅瞥了眼我这瘦胳膊瘦腿,鼻子里哼了一声,但还是接了烟夹在耳朵上。我跟他一左一右架起洗衣机,那玩意儿沉得跟灌了铅似的,刚抬起来我就感觉腰快断了,张静在后面托着底,她妈还在旁边念叨:“慢点慢点,别磕着了。”
好不容易把洗衣机挪到楼下面包车上,我瘫在马路牙子上直喘气,张静递过来一瓶矿泉水,瓶盖都拧开了,我咕咚咕咚灌了半瓶,水顺着嘴角流到脖子里,凉丝丝的还挺舒服。
“谢了啊”,她蹲在我旁边,挠了挠头,丸子头歪到一边,露出耳朵后面一小片晒红的皮肤,“那王师傅太黑了,之前说好了三百块,刚才非要加一百,我气不过。”
“你也是,搬家不提前问清楚”,我戳了戳她胳膊,“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张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谁让他坐地起价。”
接下来的两小时,我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地狱模式。
张静那点家当,看着不多,搬起来能累死人。
一箱子书,封面都磨破了的《红楼梦》压在最底下,上面还摞着几本考研辅导资料,我扛在肩上感觉脖子都快折了。
她那台老式电视机,屏幕上有道彩虹似的划痕,据说是她爸结婚时买的,愣是比我岁数都大,王师傅抬着一头直哼哼,说这玩意儿比他媳妇还沉。
最要命的是一床棉花被,不知道是潮了还是怎么着,死沉死沉的,张静非要自己抱,结果下楼梯时脚一滑,眼看就要摔下去,我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两人抱着被子滚成一团,她的脸正好撞在我胸口,软乎乎的,跟揣了团棉花似的。
“你没事吧?”我赶紧扶她起来,手还在抖。她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额角蹭破了点皮,却突然红了脸,低下头小声说:“谢了。”
王师傅在旁边吹了声口哨:“小年轻打情骂俏也得分时候啊!”
张静抄起地上的扫帚就追,吓得王师傅抱着个纸箱蹿出去老远,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大热天也没那么难熬了。
张静的新家在另一个老小区,好在是二楼。等把最后一个纸箱子搬进去,已经快下午2点了。
我瘫在地板上,感觉骨头都散架了,张静她妈端来一盆温水,还放了块香皂,让我擦擦脸,并准备吃午饭。
“阿姨,您太客气了”,我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客气啥”,阿姨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要不是你,今天这活儿真没法弄。小静这孩子,就是性子急,跟她爸一个样。”
张静正蹲在地上整理书,听见这话头也不抬:“妈!你又说我坏话!”
“我说错了?”阿姨瞪了她一眼,“上次让你给张大妈捎瓶酱油,你跟人说‘超市打折自己不会去买’,现在好了,人家见了我都绕着走。”
我忍不住笑出声,张静扔过来个毛绒玩具砸我脑袋:“笑什么笑!你上次还跟门口保安吵,就因为他不让你把自行车停楼道里。”
正闹着,阿姨端上了饭菜,红烧排骨堆得跟小山似的,大片的回锅肉炒得十分油亮,比馆子里卖的48元一份的回锅肉还有食欲。
阿姨还给我倒了杯啤酒,泡沫滋滋地冒。
“快吃快吃”,阿姨一个劲往我碗里夹排骨,“小伙子看着瘦,力气倒不小,肯定是干活的好手。”
我嘴里塞得满满的,含混不清地说谢谢,眼角瞥见张静正偷偷看我,嘴角还带着笑,赶紧低下头扒饭,假装没看见。
吃到一半,阿姨突然叹了口气:“我们小静啊,就是太要强。在外面租房子住,我跟她爸总担心。她爸前阵子还说,要是能找个老实本分的对象,俩人搭个伴,我们也能放心。”
我心里咯噔一下,筷子差点掉地上。
张静踹了她妈一脚:“妈!你说这个干嘛!”
“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阿姨瞪了她一眼,又转向我,笑得更慈祥了,“小陈啊,你有对象了吗?”
“没、没有”,我脸都快烧起来了,感觉张静的目光跟探照灯似的打在我脸上。
“那正好啊”,阿姨拍了下手,吓得我手里的排骨差点掉地上,“我们小静也没对象,你们俩……”
“妈!”张静突然站起来,声音都变调了,“我去洗碗!”
她端着碗冲进厨房,动静大得跟拆家似的。我跟阿姨大眼瞪小眼,空气尴尬得能拧出水。
阿姨咳了两声,给我杯子里续上啤酒:“小陈啊,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随口一说。小静这孩子,其实挺懂事的,就是嘴硬。”
我嗯嗯啊啊地应着,心里跟揣了只兔子似的怦怦跳。
其实我跟张静在一个车间待了两年,她是质检组的,我是仓库的,平时总爱抬杠。她嫌我干活毛躁,总把零件放错架子;我笑她验产品跟看显微镜似的,半天查不完一箱。
但真到了谁有难处,另一个肯定第一个冲上去——上次我发烧躺租住房内,是她拎着粥跟退烧药跑了三站地;她被车间主任冤枉扣工资,是我抄起考勤表跟主任吵得面红耳赤。
可要说处对象,我还真没敢想。
我家是农村的,在城里没房没车,一个月工资刚够糊口;张静虽然也租房,但她爸妈是国企退休工人,条件比我好多了。
正胡思乱想,张静从厨房出来了,手里拿着块抹布,低着头擦桌子,也不看我。
我有些尴尬,赶紧说:“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张静点点头:“我送送你。”
她妈冲她使了个眼色,笑得跟偷着糖吃的小孩似的。
出了屋子,进入楼道,张静走在前面,拖鞋啪嗒啪嗒响,我跟在后面,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味,像某种廉价的花香皂。
快到一楼时,她突然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看着我,却是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我问,心跳得跟打鼓似的。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抬头看我,声音小得跟蚊子哼似的:“那个……我妈刚才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哦,没事”,我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啥。
她又低下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突然凑近我,用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说:“其实……我妈是真想找你当女婿。”
我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跟被雷劈了似的,傻愣愣地站在那儿,看着她转身跑进楼道,拖鞋声越来越远,最后听见她家防盗门“砰”地关上了。
我在原地站了能有十分钟,蚊子在我耳边嗡嗡叫,咬了好几个包都没感觉。
直到远处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才猛地回过神来——张静她妈想找我当女婿?张静跟我说这个,是啥意思?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一晚上,导致我当晚根本没睡好觉。
第二天一进车间,就看见张静站在仓库门口,手里攥着个保温杯,看见我来,脸“腾”地红了,转身就想跑。
我赶紧追上去,把才买的豆浆油条塞给她:“还没吃早饭吧?给你!”
她愣了一下,接了过去。
旁边的工友老王凑过来,挤眉弄眼地笑:“哟,小陈,跟小张处上了?昨天有人看见你俩在楼道里黏黏糊糊的。”
张静的脸更红了,举起保温杯就砸:“王哥你胡说八道什么!”
老王笑着躲开,冲我挤了挤眼。
我看着张静跑远的背影,心里忽然跟喝了蜜似的。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往下走,没想到过了没几天,就出了岔子。
那天我正在仓库点货,张静突然冲进来,眼睛红红的,跟兔子似的。
“陈阳,我爸住院了!”她声音都带了哭腔,“急性阑尾炎,要做手术,可我手里的钱不够……”
“多少钱?”我赶紧掏钱包,里面只有刚发的半个月工资,一千块。
“医生说要先交两千”,她咬着嘴唇,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跟同事借了一圈,才凑了八百……”
“别急!”我把刚发的工资交给她,又道“不够的话,我再去想办法。”
她突然抱住我,头埋在我胸口,呜呜地哭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僵在那儿,手都不知道往哪放,闻着她头发上的香味,感觉心里某个地方软乎乎的。
后来她爸手术很顺利,我去医院探望了两次。她妈拉着我的手,一个劲说谢谢。
张静她爸躺在病床上,看着我笑,说:“小陈是个实在人,我家小静跟着你,我放心。”
张静在旁边红着脸,偷偷掐了我一把,疼得我龇牙咧嘴,心里却甜滋滋的。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定了,没想到那年冬天,张静突然跟我说,她要去深圳了。
“我表姐在那边开了个服装店,让我过去帮忙”,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说一个月能给我五千,比在这儿干质检强多了。”
我愣了半天,感觉嘴里发苦:“那……你想走?”
“我妈也让我去”,她踢了踢地上的石子,“说那边机会多,还能找个条件好的对象。”
我知道她啥意思。她妈虽然喜欢我,但总在她面前念叨,说我家是农村的,没房没车,跟着我得遭罪。
上次她爸住院,我连两千块都凑不齐,估计这事让她妈心里打了鼓。
“那挺好的”,我扯出个笑,感觉脸都僵了,“深圳暖和,不像这儿,冬天能冻掉耳朵。”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陈阳,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我张了张嘴,想问她能不能不走,想问她我们俩的事怎么办,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有啥资格留她?我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总不能让她跟着我在宿舍里挤着,冬天连空调都没有。
“到了那边,好好干活”,我摸了摸她的头,跟摸我家以前养的那只猫似的,“别总跟人吵架,遇事多想想。”
她突然哭了,抬手捶了我一下:“陈阳你就是个傻子!大傻子!”
她走的那天,我没去送。躲在仓库里,看着窗外飘着的雪花,把脸埋在零件箱里,闻着铁锈味,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老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没事,好姑娘多的是。”
我没说话,心里却跟被掏空了似的。
过了半年,收到张静的信,说她在深圳挺好的,服装店生意不错,就是有点想家。
我拿着信,在宿舍里坐了半宿,最后把信折成小方块,塞在枕头底下。
又过了一年,听说她在深圳处了个对象,是做建材生意的,家里开了个小工厂。再后来,收到她寄来的结婚请柬,照片上她穿着婚纱,笑得挺甜,旁边的男人西装革履,看着挺精神。
我拿着请柬,在仓库门口站了半天,老王过来递了根烟:“傻站着干啥?人各有命,想开点。”
我点上烟,呛得眼泪直流。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跑到夜市,点了一盘炒花生,一瓶二锅头,喝到半夜。
老板收拾摊子时看我可怜,多送了我一碟拍黄瓜。
我对着空酒瓶,拿着手机跟张静说了好多话,说我涨工资了,一个月能拿一千八了;说仓库门口那棵老槐树被台风刮断了枝桠,夏天再也没法在底下乘凉了。
酒瓶空了,话也说完了,我趴在桌子上哭,哭得跟个傻子似的,旁边吃宵夜的小年轻还以为我被人抢了钱包。
日子还得接着过。我把张静的大头贴从手机里删了,又换了个新手机号,就怕哪天她突然打电话来,我都不知道该说啥。
我开始拼命干活,仓库组长看我实在,把我调到了记账的岗位,不用再扛大包,工资也涨了不少。
我还报了个夜校,学会计,想着以后能找个坐办公室的活儿。
2011年春天,我在夜校认识了现在的老婆,她是超市收银员,说话温温柔柔的,不像张静那样跟炮仗似的。
第一次约会,我请她吃的麻辣烫,她只点素菜,说怕胖,跟张静不一样——张静吃火锅能把锅底的肉渣都捞干净。
结婚那天,我妈从老家赶来,拉着我老婆的手,笑得嘴都合不拢。
敬酒的时候,仓库老李喝醉了,搂着我的脖子说:“还记得张静不?上次我去深圳进货,看见她了,挺着个大肚子,跟她老公在菜市场砍价,那嗓门,隔三条街都能听见!”
我端着酒杯的手晃了一下,酒洒在裤子上,烫得我一激灵。
老李还在说:“她老公看着倒斯文,就是砍价的时候被她骂得跟孙子似的,跟你当年一模一样!”
大家都笑,我也跟着笑,笑得眼角发酸。
2013年冬天,我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厂附近的小区看房子,想给儿子换个离学校近点的住处。
路过张静以前住的那栋楼,发现楼道里的灯修好了,亮堂堂的,腌咸菜的坛子不见了,墙上贴满了小广告。
正看着,突然听见有人喊我:“陈阳?”
我回头一看,愣住了。
张静站在楼门口,头发剪短了,烫成了波浪卷,脸上画着淡妆,手里拎着个菜篮子,里面装着两根胡萝卜。
她也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都出来了:“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
“你怎么在这儿?”我问,感觉嗓子有点干。
“回来探亲”,她指了指楼上,“我妈还住这儿呢,说住不惯深圳的高楼。”
这时候,一个小男孩从她身后钻出来,大概五六岁的样子,跟她小时候一样,额头上有颗小痣,怯生生地拉着她的衣角:“妈妈,这是谁呀?”
“叫陈叔叔”,张静摸了摸孩子的头,又看向我,“你呢?来办事?”
“看房子”,我指了指旁边的老婆孩子,“想在这边买套二手房。”
我老婆笑着跟她打招呼,我儿子却盯着那个小男孩手里的奥特曼,眼睛都直了。两个孩子很快就混熟了,在楼底下追着跑。
我跟张静站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她说她老公的工厂去年倒闭了,现在在深圳开网约车,每天累得回家就睡。
她说她女儿都上小学了,跟她一样倔,天天跟老师顶嘴。她说她妈身体不如以前了,有高血压,所以她每年都得回来几趟。
我说我现在在一家物流公司当会计,不算大富大贵,但日子过得去。
我说我儿子调皮得很,昨天刚把邻居家的花盆砸了。我说我妈去年来城里住了半年,嫌闷得慌,又回农村了。
聊着聊着,就说到了2009年那个夏天。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张静看着楼门口那棵老槐树,“那天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咋办。我妈总说,当年要是我没走,现在说不定……”
“说不定天天跟你吵架”,我打断她,笑了笑,“你那脾气,谁受得了。”
她也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跟当年照片上一样:“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抠得跟铁公鸡似的,当年请我喝杯咖啡都舍不得。”
“那不是没钱嘛”,我挠了挠头,“现在有钱了,请你喝什么都行。”
“算了吧”,她摆了摆手,“我戒了。”
两个孩子跑累了,满头大汗地回来。张静的儿子举着奥特曼,跟我儿子炫耀:“这是我爸爸从日本带回来的。”
我儿子不服气:“我爸爸会修自行车!”
我们都笑了。
张静看了看表:“我得回去给我妈做饭了,她等着吃晚饭呢。”
“那我们也走了”,我老婆拉着儿子的手,“以后常联系。”
张静点了点头,拉着孩子的手,“走吧,跟叔叔阿姨说再见。”
小男孩挥了挥手里的奥特曼,我儿子也跟着挥手。
我们转身往小区门口走,走了没几步,我回头看了一眼,张静还站在楼门口,望着我们的方向。
看见我回头,她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进了楼道,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噔噔噔的,跟当年她的拖鞋声一样,清脆得很。
老婆问我:“那就是你常说的张静啊?”
“嗯”,我点点头,“就是她。”
“挺爽朗的”,老婆笑了笑,“跟你说的一样。”
我没说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其实我没告诉张静,上次回老家,我妈翻出一沓旧照片,里面有张我跟她的合影——那年车间组织春游,她抢了我的面包,正笑得一脸得意,我在旁边龇牙咧嘴,像个傻子。
照片现在就压在我办公桌的玻璃底下,偶尔加班累了,抬头看一眼,就想起2009年那个夏天,热得邪乎,蝉鸣聒噪,她悄悄凑到我耳边,说她妈想找我当女婿。
阳光正好,风穿过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跟那年夏天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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