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有句名言:“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而外交部发表的重磅视频《不跪!》,一下子又把“跪”与“不跪”这个话题扯了出来:“跪”还是“不跪”也是一个问题。
在国人心中,跪与不跪是个天大的事情。君不见,武侠小说中的大侠正义凛然,“人生在世,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佛道中人则一脸静穆,“出家之人不在三界,只拜佛祖道宗不拜人主”。更有仁人志士高呼“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其实,跪与不跪,不仅仅是关乎一个人节操的事,有时候还关乎国运。
1793年,英国派出马戛尔尼使团进京,名义为乾隆八十寿辰祝寿,实则想打开中国的贸易大门,谈关税、设使馆、通商口岸,一场典型的现代国际谈判。
本来设想的很好,但就因为“跪与不跪”的问题,一切全搞砸了。乾隆坚持三跪九叩,马戛尔尼坚持单膝跪地,双方僵持不下。一场事关清王朝能否接纳世界进而走向世界的机遇,就在这场礼仪之争中溜走了。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鸦片战争、国门洞开、圆明园灰飞烟灭,中国最终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有人发出这样的追问,如果当初乾隆不坚持三跪九叩,后来会怎样?
历史没有假设。
1858年4月,联军2600人抵达天津大沽口,兵临城下。5月攻占大沽炮台,清王朝不得不又乞和,接下来和四国分别签订了《天津条约》。这个条约最让清政府难过的不是开放更多的口岸,赔款或者是允许外国人传教,而是“双方互派公使;外使可行西礼,并进驻北京”。
清政府这么多年以来之所以不愿意跟外国人打交道,害怕丧权当然是其一,但最害怕其实是辱国——洋人不行跪拜礼那一套,这见了皇帝不磕头,上邦大国赖以自慰的优越感就彻底崩溃了,让皇帝老儿的脸往哪儿搁?
为什么清王朝会如此看重这个“跪”字?这是有历史原因的。
中原王朝由于地理原因,西至大漠,东至大海,北至长城,南至两广。在这么个半封闭的环境中,在周边蕞尔小国的簇拥之下,产生上邦大国、天下第一的感觉那是很正常的。这种心理一旦形成定式,就堂而皇之的成为王朝的尊严,丢不得也丢不起。只有万邦来朝,绝无国家平等。这种传统外交叫做朝贡外交,和礼尚往来、平起平坐的现代外交是两回事。说白了,就是你承认我是老大,换我的保护和真金白银的施舍。而那些周边小国也愿意前来朝贡,说几句好话,磕上几个头,就可以赚回大把真金白银。

满清承接明朝制度,没有所谓的外交部门,涉外事务是由礼部和理藩院两个原来处理朝贡事务的部门完成的。但这洋人不吃你那一套,坚持要满清按照现代外交的规则来——这些规则现在看来稀松平常,简而言之就是大家平起平坐,谁也别装逼。但在满清看来,不行跪拜礼,开领馆,驻使节等于事实上承认天朝梦碎,把泱泱大国和从前看不起的海外蛮夷们同列,万万不可接受。满清把这种愚昧的坚持上升到了国格的高度,大有宁可亡国不可乱了辈分的意思。
二鸦战争战败,清政府把跟英法使节签约的地点,放在了礼部大厅。礼部是管藩属国事务的地方,暗示不管你们怎样厉害,在我们眼里,还是被视为藩属。外国公使进京见皇帝递交国书,皇帝躲着不见。最终挡不住了,就让所有的外国公使,都走旁门和宫里的偏道,在一个破烂的做面酱的偏殿等候,那味道比茅坑还臭。虽然我们打不过你,但可以薰你一把。不管我们在正式的交涉中吃了多少亏,赔了多少钱,但你们在礼仪上中了招,用小动作偷偷羞你们一下,我们的心理就满足了,面子上好看,就是胜利,哪怕仅仅是精神的胜利。
清政府签订了《天津条约》后,1861年迫于形势成立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就是外交部,但这个后来大名鼎鼎的机构根本没有正式的官品和编制!它只是军机处的下属机构,而且定位是临时性的机构!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连事业编都不算,大清帝国的外交部整个都是临时工。由此可见满清对于和洋人打交道的态度,那真是厕所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

《天津条约》签订后按照规定西方使节就要进驻北京了,少不了要面见皇帝,交换新约。咸丰皇帝一听说洋人使节要进京面圣,愁肠百结,他甚至想以取消一切关税、再多赔几百万两白银为筹码,阻挡洋人进京,后来又想在海上换约……总之,就是不想和洋人平等的打交道,免得老脸挂不住。鸦片战争中,道光帝对主权丧失并不在意,而特别在意英国文书是否情词恭顺。为了让皇帝满意,翻译把“改正”译为“伸冤”,“抗议”译为“告明”,“赔偿”译为“昭雪”。中文翻译下,英国义正词严的交涉变成了一个怨妇恳求大皇帝为奴婢做主。卑下的文句合了天朝大皇帝的脾胃,主权就可以拱手相送。
郭嵩焘是晚清著名洋务派领袖,曾出使过欧洲,他在日记中写道:
“吾尝谓中国之于夷人,可以明目张胆与之划定章程,而中国一味怕。夷人断不可欺,而中国一味诈。中国尽多事,夷人尽强,一切以理自处,杜其横逆之萌,而不可稍撄其怒,而中国一味蛮。彼有情可以揣度,有理可以制服,而中国一味蠢。真乃无可如何。”
“民国第一外交家”顾维钧也曾总结道:“中国的外交,从巴黎和会以来,我经手的就很多。所犯的毛病,就是大家乱要价钱,不愿意吃明亏,结果吃暗亏;不愿意吃小亏,结果吃大亏。并且反复如此,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前辈的郭嵩焘与后辈的顾维钧观点其实基本一致,就是国人与洋人打交道时,用的还是国内的套路,漫天要价,玩弄诈术,人家洋人思维严谨理性,“断不可欺”,很容易就看出你的实力、底牌,识破你的伎俩,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聊聊郭嵩焘。1876年郭嵩焘出任中国第一任驻外公使即驻英公使,有人作对联讽刺道:“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不见容尧舜之世;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何必去父母之邦。”他因穿英国人大衣、见巴西国王时起立致意、参加音乐会“屡阅音乐单”、让自己如夫人按照西方习俗应酬等小事被副使刘锡鸿弹劾为“穷极天下之阴毒险贼”,他也很快被朝廷撤职再不起用。
郭嵩焘死后第九年,当义和团运动高涨时,还有官员上奏请开棺鞭戮郭嵩焘尸体以谢天下。
大卖国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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