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有几个商学院的教授，大概十来个人吧，2018年跑去华为看了两天。他们和华为不少高管聊了聊，也见到了任正非。完了之后，其中一个教授跟华为的管理顾问田涛喝咖啡，抛出来一个词儿：“员工资本主义”！他说华为搞的这个，是一种很独特的企业制度创新？

世界上大部分公司玩的都不是这一套。思科、爱立信、诺基亚……你听过的那些，基本都是上市公司，它们的目标就是“股东利益最大化”。在这种公司里，员工是什么角色？周鸿祎有个说法，有点糙，他说有些老板自己都上了福布斯排行榜了，对员工就只谈道德，房子都买不起，股票也不分，这做法“是比较卑鄙的”。

在股东说了算的地方，员工就是个棋子。需要你的时候你是个人才，不需要你了？裁员、优化就是家常便饭。你看美国那些科技大厂，微软5月份刚说要裁掉6000人，过了一个月，又来个新计划，可能还要动9000个岗位。他们那边裁人还算守规矩，补偿金会给到位。

国内有些老板就不一样了，他们把“股东资本主义”玩得更极致。想方设法给你找茬，降薪、调岗、派你去鸟不拉屎的地方……各种手段就一个目的，逼你自己走，这样他们一分钱都不用掏。

华为呢？任正非的想法有点怪。他说华为董事会的目标不是股东利益最大化，也不是员工、供应商这些人的利益最大化。那是什么？他说要坚持以客户利益为核心，用这个来驱动员工去奋斗。他觉得股东这玩意儿是贪婪的，高利润会让股东短期高兴，但会影响公司对未来的投入，最后客户和股东的长远利益都会受损。

所以华为不以上市为目标，不以股东为中心，而是说“以奋斗者为本”。

在华为，劳动者的平均收入，包括工资、奖金、福利这些，和股东的平均收益，比例大概是3:1。这是三十多年的一个平均数。更有意思的是，华为二十多万员工，有十五万多人是公司股东。老板任正非呢，他自己的持股比例一直在降，以前是1。1%左右，这几年降到了0。65%。

华为的股权，不在投资家手里，也没有投机客，更没人炒股。能拿股票的，清一色都是华为的员工或者前员工。比如那些干到45岁申请退休的，还能保留一部分股票拿分红。

这说明啥？说明在华为的人，既是干活的劳动者，也是出钱的资本人。田涛教授给他们起了个名叫“双栖人”。想拿到配股权，基础资格就是要成为“奋斗者”。这就是华为那套“劳动人+资本人”的财富机制。

但这个机制也不是没遇到过挑战。

大概是2003年，华为头一次把股票白条兑现成分红后，一些华为人开始“富贵化”了。到了2007年，公司已经从最初的6个人发展到了7万人。很多老员工，靠着高工资和股票分红，财务自由了。人一有钱，就容易懈怠，没了进取心，也没了危机感。

当时华为还实行工号制度，按入职时间和职位排工号。这直接导致了公司内部论资排辈的风气很盛。年轻人看不到出路，整个组织的“奋斗者文化”都受到了影响。任正非在内部讲话里说：华为人年轻，可怕；年轻又有钱，更可怕；要是年轻有钱，再加上个无固定期限合同，那华为就完了！

公司需要一个机制，能不断把过去的资历给清零，重新把组织的战斗力给激发出来。

于是，他们搞了一场“工龄清零”运动。

2007年10月，华为要求所有工作满8年的老员工，必须在2008年元旦前办“主动辞职”。对，你没看错，主动辞职！这里面也包括任正非自己。辞职之后呢？再重新竞聘上岗，和公司签1到3年的新劳动合同。当时符合条件的老员工有差不多7000人，所以内部也叫“7000人大辞职”。

最后的结果是，申请辞职的6687个人里，有6581个员工重新签了合同上岗。38个人自愿退休或者病休了。还有52个人因为个人原因自己走了。因为绩效或者能力不行没被重新聘用的，只有16个人。

这场运动实现了两个目标。一个是“激活沉淀”，通过这种先辞职再上岗的方式，提高了员工的工资和奖金收入，相应地降低了股票分红的比例，让分配机制的激励作用回到正轨。另一个就是打破了工号制度，遏制了论资排辈。原来的工号废除了，所有人的工号重新排，任正非自己的工号也从001号变成了一个六位数。

搞这种运动，前提是补偿金得给足。据说华为为了这事，累计支付的赔偿金总额有20亿左右，也有说10亿的。反正结果就是，2008年初，华为基地附近的私家车和高档车数量明显变多了……钱是真发了。

从那以后，老员工干满8年工龄清零，就成了华为延续至今的一个制度。2017年的时候，华为又搞了一次集体大辞职，继续补偿，继续竞聘上岗，只是那时候外界已经没什么人关注了。

有人说，无论是自愿降薪还是自愿辞职，除了华为，国内没有哪家企业能学得会。现在经常有一车一车的大巴，拉着各路企业家去华为学习。有个知名的管理学博士，在一次企业家年会上就感慨，他说：我哭笑不得！你们这帮老板，别说学任正非只留1。4%的股份了，你能留个14%、40%，我都佩服你！学不会的原因，就这么简单，其实人人都懂。